阿耶尼,
我寫給你這封信,而你將永遠不會看到它。當我寫完之後,我會把羊皮紙捲起來,把它塞進一個陶瓶裡,然後將它沈入沼澤底。這裡的人們是這樣祈禱的,至少是對芳瑞卡—看似是位藥劑之神—的祈禱。她也是毒藥之神,所以這些文字也許會使我的情況更糟。我還不了解這個世界—我很努力地試著讓自己存活下來。但我太心急了。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是從哪裡得到我的劍—是從一個叫做塞洛斯的世界,而我現在就在那裡。對多年前的初次造訪我有著模糊的記憶—一座佈滿巨大又盤根糾結的橄欖樹的古老森林,一座俯瞰廣大岩石空地又令人頭暈目眩的斷崖絕壁。當我這次來訪時,我出現在一座岩洞入口附近的荒蕪沼澤中。我的運氣算不錯吧!因為這個岩洞是座殿堂,而我被這些喜愛蛇的僧侶們照料著,雖然冷淡卻頗有效率。幸運地,僧侶們並不在乎我從哪裡來,他們也不會要求任何對於他們協助的報償。今天,他們把這支木炭鉛筆塞進我手裡。我知道他們要我寫下我的祈禱…但既然我不了解這裡神明的本質,我要怎麼寫呢?
自從烏爾博格那次之後,寇斯說他見過你第二次,但他從沒告訴我是在什麼情況下。我希望你不要試著在秘羅地找我,但至少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非瑞克西亞竄起並吞噬了這個金屬世界。你知道一位年輕的秘羅人梅梨萊提供了我們對抗非瑞克西亞感染的天然免疫力。你比我遊歷過更多世界,所以你大概比我更了解這個感染。
寇斯是…曾經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據我所知,他被以一種殘暴酷虐的方式殺害了。既然寇斯也對感染免疫,他們必需得切割他來使他屈服。非瑞克西亞人專精於肢解技術,而我們也答應過彼此,會在他們將我們活生生地骨肉分離之前先自我了斷。但我沒有陪伴他到最後,所以我不敢確定。如果他不幸遇害了,我祈禱他能夠死得痛快。
在卡恩離去之後,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刻我想著或許還有反抗的機會。魔判官們為了奪取上位而彼此爭鬧不休。但他們都已經開始嫌惡那位闖入者,泰茲瑞。儘管反抗勢力限制了資訊的取得,我們相信艾蕾儂已經佔領了窪巴司以及希歐蕊的領地。所以我們將能量集中在摧毀她。但是我們每拯救一條生命,他們就屠殺八條、十條、一百條或更多。很快地已經沒剩多少生命可以拯救。套句艾蕾儂的話,「我們是一個單一的個體。異議者必需被縫合進正教裡。」
秘羅地的生活是種難以言喻的疾病,無法理解。但我們就這樣生活著。日復一日…直到我們無法再前進。反抗勢力已經消失。我們到了尾聲—那夜是我們的最後一役。
我們與梅梨萊以及她的守護者們失散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被逮捕,但我不認為他們逃得過。寇斯與我試著滲透他們的修道院要塞並穿越那滿巢穴的死亡與瘋狂。我們必需穿越屠夫大廳才能到達密室,那裡是卡恩統治期間用來執行「特別」死刑的地方。現在它只是個空蕩的房間,天花板上濺灑著的乾掉血漬拼湊出那令人震撼的圖樣,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關於密室最重要的事就是它位於新王座間的正下方,並且寇斯準備了一枚咒擊彈。多年來秘羅人一直擁有咒擊彈,但從未有人製造過威力如此強大的一顆。我們依照凡瑟的設計圖修改了它。這個主意被凌亂地寫在他那本記錄了他那可以游移在不同世界間的仿非瑞克西亞運輸船計畫的筆記本上。別恨我,但我很高興他在建造完那艘船之前便已死去。
阿耶尼,我祈禱你永遠不會看見非瑞克西亞。但試著想像將一張白紙的角落放進一桶血中。血會一直蔓延開來直到最後只剩下整張被滲透了的髒污,這就是自然的法則。這就是非瑞克西亞。到了最後一夜,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他們玷污。他們不停地吞噬以及壞死直到在那個不自然的世界裡只剩下寇斯和我是最後的自然形體。至少在我們看來是如此。
我們得知魔判官們正聚集在王座間裡選出新的機械之父—或機械之母。泰茲瑞應該也會在那裡。但這樣的話,其他人可能會將其斬首或偷走他身體的一部分並用來製造某種偉大的新裝置。我們不知道魔判官們以後是否會像這次一樣再度聚集在一起。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來製造一場令他們能夠真正感受到的傷害。
但是,我不禁想著:這個世界還剩下什麼是值得拯救的?我覺得魔判官們就像是非瑞克西亞的神明。我想像他們也自認為如此。「看啊,完美。」即便我們成功地除掉了新非瑞克西亞的眾神們,這並不會徹底終結他們。他們不需要心智來驅動大屠殺—這本來就存在於感染本身。艾蕾儂、希歐蕊、金吉塔廈—少了一個頭,另一個就光榮完美而生。並且非瑞克西亞將會蔓延,你跟我一樣清楚。
你知道寇斯說的:「如果不能勝利,那我將會永遠戰鬥。」但那一夜,我觸及了永恆的邊緣。寫這些讓我覺得好累,阿耶尼。我覺得喉嚨裡好像有一排玻璃碎片。如果可以忘記目擊過的一切,我願意失去視覺。我準備好死在那裡了嗎?跟著寇斯,犧牲小我來完成大我嗎?他很願意。在他心中這從來不是個選擇。無論他身在何處,無論他變得如何,無庸置疑他有著比我更好的靈魂。
就算我們封住了大門,非瑞克西亞人還是將火力集中對付我們。他們遲早會衝破寇斯築起的防禦牆。武器敲擊牆面的聲音充滿了節奏,倒數著他們衝進來的時刻。我感覺不到榮耀,也不渴望成就偉大。說真的—我只希望這一切結束。我想要它了結。我受了傷,飢餓,並且背負著這個世界以及其他世界亡者的名字。寇斯設定了咒擊彈。
「你走吧,」他說道。
你是否曾注意過時間是個有趣的東西?你是否曾感受過它緩慢到彷彿是用刀在割著你的皮膚?它是如此真實,但我不了解他對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想說我反對:「不,不要,我必需留下來戰鬥。」諸如此類。但我只是盯著他看,聽著大門隨著入侵者那一心一意想把我們活生生剝皮的決心而逐漸扭曲。
「你走吧,」他再度說道。「這裡沒有什麼值得你再回來的了。封印這個世界,然後把鑰匙丟了。」
要去哪?「我沒有家了,寇斯。在這之後更沒有。」在這一切之後我更找不到。
「你可以找到棲息之地或是加入另一場戰鬥,」他說道。「但是不要留在這。」
我有跟你說過寇斯對凡瑟做了什麼事嗎?當他在烏爾博格看到凡瑟正在建造那座非瑞克西亞運輸船的時候?他用岩石包覆了凡瑟的頭部然後逼他次元旅行到秘羅地。
現在輪到我了,他用岩石包裹住我的腳直到膝蓋然後把我丟在那裡。我被固定住就像是在警告這個世界即將毀滅的路標。接著他在我們之間築起一道牆,保護我不被咒擊彈轟成碎片。這就是寇斯。他會提供你簡單的選擇,就好像這樣可以簡化一切。離開或是留下來等死。
我知道你會叫我原諒他。他試著要保住我的性命,但我自己對此卻毫無興趣。我厭惡他將我鎖在一座籠子裡,而籠門卻只能受他人控制。所有我曾擁有過淌著口水的夢魘正聚集在門外。
我從不是個能夠快速次元旅行的人。有一次,你告訴我它會變得愈來愈簡單,不適感也會減少。但我仍然覺得好像還是得用一把無形的刀切碎我的皮膚來準備迎接無盡盲界。雙腳被固定住,我把自己準備好。但是為了要離開,我必需得把自己與那個腐臭、暴力的偽文明做連結。就在我找到力量之前,門爆開了。離我消失還有數秒之差。
一隻抹煞獸搖晃地闖進密室。這是這場感染的創造物—一個專門製造用來殺戮的憎恨獸。在那種扭曲的景象中,這些生物將他們的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牠露出從其他生物體搶奪來的一排排尖牙利齒朝我走來。許多刀型手腕劃破空氣,而陣陣毒霧則從牠的胸腔竄出。牠披著亡者的皮膚,帶著無數崩毀與破碎生命的遺產。
牠只走了一步就來到我面前。當牠的兩把利刃深深劃過我的腹部時,我還來不及舉起我的劍。我朝後方捲曲並倒落在地上,但我的雙腳仍然深埋在岩石中。當寇斯的咒擊彈在那座臨時搭建起來的牆的另一側爆炸時,我身體下方的地板也隨之震動,但我並不知道這場毀滅的成效如何。從我頭頂上的天花板,我看見了那些奇特的星辰圖樣,那些從暴力與腐敗之中誕生的圖樣。抹煞獸從我上方逐漸逼近,牠的刀鋒朝我的頭部筆直落下,擋住了我視野中的天花板。所以我閉上眼睛,在我心靈的黑暗深處,這些星辰轉變成了塞洛斯的夜空。
我記得太陽神赫利歐德。在我得到這把劍那天,我看見了祂。祂的形體崇高聳立於地平線之上。祂像個男性人類,但有著星辰的精華。我迫切地想要到塞洛斯去,進入這個我曾經見過神之面容的世界的懷抱裡。
當離開那個夢魘世界的時候,我的血液正翻湧著。在無盡盲界那奇特的朦朧與混亂中,我想到了神明。或許神明們有種東西可以使塞洛斯永不毀滅。或許神明的存在代表著它不能夠被摧毀或感染。或許,如果那裡有神明的話,一切都不會崩壞。
我一定要找出神明是什麼並且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他們會渴望獻祭嗎?忠誠?榮譽?直到我康復前,我存在於這座神聖洞穴的地獄邊緣,生命與死亡彷彿以某種奇特的和諧方式共存著。從我躺的地方,透過岩石的狹縫可以看見我這個新世界的蔚藍天空。並沒有任何東西阻擋我離開這裡。只要我能夠,我隨時可以走出去重獲新生。但我決心留在這裡,直到我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以及它的神聖管理者們。
如果你在這裡的話,阿耶尼,你會告訴我該怎麼做?我應該對著蒼穹大喊赫利歐德的名字嗎?或是我會被允許提到祂的名字嗎?我應該獻祭嗎?我的劍是我唯一擁有可能讓神明也貪戀的珍貴物品。
這段祈禱文如何:請讓這裡擁有比我更偉大的事物。比起那吞噬每個我居住過的地方的殘酷邪惡還要更偉大的事物。請帶走我的痛苦與孤寂以及那些我不想要的回憶。
如果看見祂的話,這就是我會對赫利歐德說的話:賜給我寧靜。賜給我和平。賜給我最後的歇息。
所以就這樣了,阿耶尼。如果你曾聽到了我的故事,你會批判我嗎?你會因為我的再度離去而稱我為懦夫嗎?或許其他人會,但你不會。當你看著我,你看見了所有我能夠成為的一切。當我看著自己,我只看見我原本應該成為的一切。
你永遠的,
艾紫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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