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的后果【塞洛斯系列短篇小说】(4/26)

引诱的后果【塞洛斯系列短篇小说】(4/26)

洛伊德@CW  - 2016年5月6日

田鼠爬得太近了。珊卓已經在雨中等了一晝夜。雨又大又冷,但某方面來說還蠻舒適的。就好像被某人碰觸一般。此外,她不會因生病而死。她根本不會死。但是田鼠不可能跟她一樣。

一直都覺得飢餓。海島上並沒有大型獵物,但其他同伴並不願意委屈自己來捕食比較小型的生物。這些小動物多半是留給她的。她曾想著如果她停止進食會發生什麼事,但到了某個時刻就會變得飢餓難耐。她必需吃點東西。

黑色雲霧裡的尼斯看起來十分朦朧,珊卓幾乎看不清楚自己棲息在裸露岩層上的雙腳,但她聽見田鼠摸索著靠近的聲音,於是她開始歌唱。摸索聲忽然停止,接著被小小腳掌夢幻般的輕快腳步聲給取代。她的歌聲充滿在夜空中,在這個潮溼的夜晚,蓋過了豪雨勁風與憤怒的聲音,也蓋過了恐懼。她希望這是真的,最後將不會再有恐懼。

田鼠就在她正前方爬行著。儘管她仍然看不見牠,她卻能夠嗅到牠,聞到牠潮溼的皮毛與生命。當牠爬上了她的腳和軀幹時,隨著牠尋找著歌聲的來源,她可以聽見牠那小小的心跳聲,現在已經與她的歌聲完美融合。當田鼠爬上她臉部的時候,她張大了嘴。就在她用力咬斷牠的脊椎,將身體切成兩半之前,她正享受著當牠進入口中時那毛皮在臉上的感覺。

感覺到口中的鮮血與肌肉正是她需要用來撕裂並吞下其餘微小殘骸的力量來源。用這種方式進食從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即便經過了這麼多年,實在有太多種糟糕的食物。她希望這隻田鼠最後的念頭就是她那美妙的歌聲。

夜空中傳來另一首歌曲,接著又出現了更多。珊卓急忙回到漆黑的水面,想著是什麼吸引了其他同伴們的注意。在海面上她看見了亮光。一艘船。珊卓張開翅膀飛離了她的石頭,盤旋靠近海面後朝著亮光飛去。船上的光線讓她模糊地瞥見翻滾的海浪以及傾盆大雨,就算她不需要視覺便能在這串岩石與海洋間自由翱翔。

那是一艘來自邁勒提斯的戰船,巨大又輝煌,可能承載著飽經風霜的水手與戰士們,大概是行經貿易路線。這艘船一定是非常偏離航道才會來到塞連之海的邊緣。可能是因為暴風雨,可能是不小心,可能是偶爾掌控男人們的致命蠻勇。珊卓永遠不懂,那時也不在乎了。這些男人與其他同伴們的相遇總是會有同樣的結局。

大約來了二十個左右的同伴,飛進飛出地釋出許多歌曲。有法師在船上代表這艘船具有足夠的重要性,某些形式的魔法可以保護他的耳朵,同時為了抵禦同伴們的襲擊而朝她們投擲火球。船上其他成員沒有魔法可以保護他們—許多人自願越過船的欄杆,某些人投入其他同伴的懷抱,某些人掉落漆黑的水中,掙扎著浮出水面來聆聽那令人愉悅的歌聲。許多划槳人在這個時候停止了動作,大部分都被迷惑了,即使是失聰的船員也知道這將會如何結束。


法師無法擊落她任何一位同伴。在明亮乾燥的陸地上戰鬥是一回事,但在這樣的煉獄中戰鬥又是另外一回事。珊卓有那麼一刻想著要幫助這個男人。他既年輕又英俊,透過每次從他手中投出的光芒便可看見,但這也是她曾走過的路。同伴們無法傷害她,但當她上次干涉的時候,她們把所有生物從島上驅離了好幾週。就在那時她領悟到瘋狂將會是她永遠的伴侶,而不是死亡,直到她們開始對這些行為感到同情或無趣,然後她們就會讓她繼續有鳥有魚有老鼠可以吃。所以她不會幫助這個男人。

一個同伴突然俯衝而下到他後方,然後用爪子挖出了他背部與肩膀的某些部位。他一定有大聲喊叫,只不過被大雨以及歌聲所掩蓋。珊卓飛近了一點,看著下方被甲板燈光照亮的景象。無論那個法師使用的是哪種保護咒都在突襲下消失了,他站在原地,血從背部流下,其中一個肩膀與手臂只靠幾條肌肉和骨頭垂掛在一旁。但他的臉,原本被憤怒與恐懼所佔據,現在看來卻十分詳和。快樂。他接近了同伴以及她的美妙歌曲。他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嗎?他怎麼會不知道?

當同伴們開始進食的時候,珊卓別過頭去。曾經充滿在潮溼空氣裡的美妙樂曲已經被搶食與屠殺的聲音取代,以及只能被暴力結局安撫的聾子船員的悲慘哭喊聲。珊卓看著同伴們,期望她們看看她,感謝她,某種可以填補這種空虛的事物。但同伴們持續著進食以及彼此的粗聲叫喊,只在她太過靠近時發出驅趕聲。珊卓便飛離了船,回到黑暗中。


他非常俊美,他叫做尼尼斯。她不太記得其他有關他的事。他們都曾是邁勒提斯的年輕學者,她非常害羞並且覺得在書堆裡比面對人群還要自在,但卻很難不注意到他。

他應該也不太可能注意到她。沒人注意過她。但是在一起上過一堂倫理課後他接近了她,因為她的洞察力而感到著迷。那天他們聊了好幾個小時。接下來幾天他們又聊了更久,穿過學院長廊,一直談論直到某夜他們來到了學校外面的沙灘上,接著他們一起度過了一整晚。


隔天當她在沙灘上醒來的時候,他仍然在她身邊,那美麗的容貌,她無法相信自己是如此幸福。他很俊美。他很聰明。而且他是她的。

她站起來伸展了身體,享受著奢華的早晨,太陽只不過是一個掛在海天相連之處的紅色微光。水面上出現了光影的戲法,前後舞動著,珊卓逐漸明白光線正在聚集,形成了一個形體。那個形體開始從水中央朝著海灘移動。

就算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之後,她無法回想起除了那個形體以外的事物。形體伴隨著柔和的低語聲出現,一道聽不清的虛空呢喃以及看不清的形體。她知道發生了可怕的事。她試著叫醒尼尼斯,用力地搖晃他,但他卻一動也不動。

他將不會再醒來。聲音直接在她心裡浮現,這感覺很痛苦。我不想讓他再受到打擾。形體懸浮在離他們幾步遠的沙地上。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神明,從夜空尼斯之地統治著塞洛斯的眾神之一。她認不出是哪一位,但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也就不重要了。她用力跪在沙地上,痛苦地低下頭。

「對不起,對不起…」


你愛上屬於我的東西。


「我們不知道。」盲目的恐慌驅使著她的話。每當那個聲音一講話,痛苦就增加,而且在聲音離開她的頭腦時周圍的低語也愈來愈大聲。


更糟的是,你勾引了屬於我的東西。


「我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沒告訴我!拜託。拜託。」


知道?跟你知道與否何干?又與他何干?當他還是母親懷抱裡的嬰孩時我便做了記號。他是這個地方空前絕後—身體與心智的完美結合。他是我的。而你竟敢愛他。你竟敢讓他愛你。


她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哭泣著,乞求著,即便她低著頭也閉著眼,她卻能夠看見那個形體伸出了手,伸出手來碰觸她。


你將會嚐到引誘的後果。

她發出了尖叫。

隔天早晨珊卓在她的岩石島嶼上醒來,夢裡的尖叫聲仍然在心裡迴盪著。她已經很少夢見那一天,她過去生活結束的那天。她展開翅膀,飛去找尋她的早餐。

不管在現實裡的真面目為何,每次飛翔的時候她都感到快樂。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夢想著跑過山丘與平原然後突然就能從地面上起飛翱翔。

飛行就像是那些夢境。在她變身後的前幾天,她因為獲得新能力而欣喜不已—飛行以及她美妙的歌喉,那是用來捕獲她身邊大多數生物的力量。她喜愛她的翅膀,那些漆黑、柔軟的羽毛;她那迎風展開的翅膀,或是能夠擁抱著用來保暖的翅膀。

就在那位善妒神明復仇後的第一個早晨,她在同一座島上醒來並立刻飛起到某個地方,任何地方。她的計畫是找到文明之地,然後可以從該處找到回邁勒提斯的路。會有某個人,老師,法師,或牧師,某個人可以幫助她變回人類,回到尼尼斯身邊。

在海中央,看不見島嶼之處,她發現在神明離去前對她說的最後兩句話之一竟是如此真實。你無法離開。隨著時間過去,她發覺自己被困住了,一條無形的繩索將她與她的島嶼繫在一起。她可以移動得很遠,好幾哩遠,但只有海洋以及其他被她同類佔據的島嶼,也同樣被她那神聖的藩籬所環繞。

她花了更久的時間來發現神明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的真相。你不會死。


她被下方移動著的銀色閃光拉回了現實。大部分的哺乳動物以及鳥類都夠聰明,知道要避開她和她的同類。前晚類似田鼠那樣的餐點算是特例。但總是會有魚類。魚類好像從來都學不會。兩條魚跳出了水面,她用一段歌曲短暫地擊暈了牠們後,接住牠們落下的身軀囫圇吞下。在變身前她從未喜歡過魚的口感,而且之後數以千計的魚餐味道也沒比較好。但她必需得進食。她轉身飛回島上。

在剛開始的幾天內,是有機會走另一條路的。當時是她第一次發現她在這些島嶼上並不孤單。當然她以前聽說過塞連,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但從未見過。當她可以看見自己在海中的倒影時,她不相信那是真的。那不是她。她會被治療好,會痊癒,會跟尼尼斯重逢。

當她自第一趟旅程回來時,塞連們已經等候她多時。她無法否認她們的美麗。削瘦又有著一雙長腿,那些美麗的黑色翅膀優雅地在海洋微風中拍打著。她們張開了嘴,珊卓反射性地轉身離開,她小時候那些有關塞連歌聲的可怕故事,就跟每個邁勒提斯市民一樣。但她聽見的是粗啞的顫抖鳴叫聲,而不是歌聲,珊卓意外地發現她能夠理解就好像她們在講著人類的語言。

她們要她跟著她們,她照做了。她仍認為這種情況純屬偶然,彷彿是一場冒險的開端,就像她小時候喜愛的故事之一,有著明確命運的美好結局正在等著她。但最好還是跟這些生物和平共處,此外,她暗自想著,可能某天這群塞連之一將成為解救她的關鍵。如果故事代表的是生命的任何一種指引,那麼她們其中一位肯定會是。

她們卻將她帶往恐懼。

沙灘上躺著兩個男人,從小船裡被沖上岸的船難水手們。其中一位大部分的內臟都被扯了出來,血和腸管在他身體下方散佈成一個寬廣的靈氣,融進了沙地裡。但他還在呼吸,至少只會多活一會兒。另一位看起來幾乎沒受傷,儘管在痴呆狀態,因為他除了眼前的沙子以外不看其他任何東西。她的心智因為想著要如何幫助這些人而激烈運轉著。她不懂醫術但還是必需得想點辦法。

她周圍的塞連開始歌唱。兩個男人有了動作,傷重的那位甚至在掙扎著起身的同時試著撿起內臟並將它們移近他的身體。失敗後,他開始朝歌聲的來源努力爬行。那是珊卓第一次聽見塞連的歌聲。那確實是一首美麗的旋律,但對她而言,那跟慶典上訓練有素的歌手聽起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對這些男人來說,塞連的歌聲有著有傳說中的所有影響。

一開始,珊卓以為那些聲音有某種療癒能力。受傷的男人正用她認為不太可能的方式行動著,但突然他最後的內臟也掉了出來,接著便倒地死了。其他塞連立刻湧上他的屍體,撕裂與磨碎,大快朵頤。

當她看到他那健全的船員同伴帶著狂喜的表情筆直走向其中一隻塞連時,噁心的感覺只被她的恐懼所取代。她來不及發出警告聲,同時塞連走向那個男人並一口咬掉了他脖子的大部分。男人癱倒在地上,珊卓仍然可以看見與他死亡眼神詭異地相襯的安寧笑容。她只看見尼尼斯的眼睛,並想像著它們變冷,變得死氣沈沈,變得模糊。

她尖聲嚎叫,發不出任何人類的聲音,她飛向了那個謀殺犯。塞連驚訝地呱呱叫著從她身旁飛開,一邊咀嚼著。其他塞連們轉頭朝她飛來。她們抓住了她的手腳,甚至她的翅膀,然後把她壓制在地上。她掙扎咒罵著,要求她們停止這場鬧劇。她們嘲笑她,每隻塞連都啄了她的臉頰,扯下一小塊肉,接著持續嘲笑她並在咀嚼後又吐出那一小塊屬於她的部份。那極端痛苦,而且她會將這描述為此生最痛苦的經歷,就算跟被神明接觸的那次比起來這次根本不算什麼。


在每隻塞連都滿口血腥之後,她們離去並將她丟在那裡,就在兩具殘破的屍體之間,現在看起來只不過是兩具骷髏。她覺得自己會死去,而她也悲傷地明白了她正期待著解脫。但死亡並未造訪。過沒多久,她起身看著水裡的倒影,然後對她完好如初的臉頰感到神奇與驚恐,完全沒有任何被傷害過的痕跡。

自從那時起,塞連們拒絕與她交談,甚至拒絕直視她。她屢次試著要阻止她們對人類的侵略,甚至預期著她們會對她使用暴力,就好像是某種可以證明她的重要性的確實證據。直到她們改變戰術並將她的食物都趕跑。這讓她崩潰了。


你無法離開。你不會死。


她沒有離開。她沒有死。她可以為了任何事情咒罵神明們,但絕不是為了說謊。

當她結束晨間狩獵回到島上的時候,雖然吃了魚但還是覺得餓,她看見了一個躺在沙灘上的人類屍體。他的衣服破舊,被海水與岩石磨損。他可能是前晚被其他塞連們攻擊的那艘船上的划槳人,落下甲板尋找誘人歌聲的其中一位。

屍體動了一下。

珊卓已經在島上生活了好多年,她從未自己單獨遇過另一個人類。其他同伴們總會在周圍,努力保護著她們的食物以免受到她的干擾。她因為心裡的感覺而驚訝著。她無法定義它,無法將它分類,她只知道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接近了軀體,那個人,然後在他旁邊跪下來。她將他翻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既溫柔又仔細。他的嘴巴吐出一些海水,接著他醒來,一邊喘著氣叫喊著。

希望。她感覺到希望。一個人類。她正在碰觸一個人類。她正在接觸某個人。他正在呼吸,但仍然沒有看著任何東西,只是一邊喘著氣一邊叫喊著。她持續溫柔地撫摸著他的手臂,為了這種感覺而感到不可思議。他終於完全張開了他的眼睛,然後看著她。他發出了尖叫。

「不!」她驚叫著,但聽起來就是道刺耳尖叫。已經太久了。她放慢速度,強迫自己記得怎麼講。還是有可能講出人類語言的。

「不!」這次聽起來就是她想要的。人類。她的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非常恐怖。既奇特又野蠻,但仍然是人類語言。「我可以幫你。我不會傷害你。我不像…她們。」


很明顯地那個男人想逃跑,但沒什麼力氣移動。他張大了眼睛,瞳孔像個小斑點,同時掙扎著呼吸並把自己從她身旁移開。

「你…你是誰?我在哪裡?」他的口音聽起來很陌生,並非來自邁勒提斯。或許是在邁勒提斯船上工作,來自阿喀洛斯的水手。

「你沒事。你沒事。我是你的朋友。」她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卻又不是真的在唱歌。她正在跟另一個人類交談。她可以做到的。

「我的船,我的朋友,他們⋯」他激動地環顧四周,好像他動得夠快的話就能找到他的朋友。

「他們死了。每個人都死了。你的船被攻擊⋯」

「就是你!」男人嘶吼著但無法移動。他坐在那裡,用力呼吸著,眼裡的驚慌已被憤怒取代。

「不!不是我!是她們。我不在那裡。拜託,我跟她們不一樣。你一定要幫我。拜託。」她止不住淚水。她已經很久沒哭了。只有在剛開始的那幾天,幾百年前,她經常以淚洗面。但當她明白並沒有人看得見她們以後,她便不再哭泣。


男人看起來有點困惑,但某些憤怒已從他臉上消失,於是她繼續說著。「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珊卓。邁勒提斯的珊卓。」

「托利歐。邁勒提斯的托利歐。」珊卓覺得困惑。他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她知道的邁勒提斯人。難道已經過了這麼久嗎?

「為什麼你的船會偏離航道這麼遠,離⋯這個地方這麼近?」


托利歐轉頭抱怨著。「查克羅。那個差勁的法師堅持要在黎明前到達岸邊。有奇怪的報告說在邊界上有新的生物。我們被派去調查。那是查克羅的第一道命令,而且他想當第一個,趕在其他船隊之前。當暴風雨來襲,船長準備往北走,但是查克羅要求我們往南穿越暴風雨。那時候我以為船長會把他扔下船,但是我們卻穿過這些危險的海峽。法師有成功嗎?」

「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死了。」

「好,很好。至少就這樣。不過,邁勒提斯怎麼會有像你這樣的怪物?」

被問問題,看著另一個人類的面孔並與他交談,這些都讓她感到刺激興奮,因此她並沒有被他那無禮的描述惹惱。只要能夠對話並有所接觸,被當成怪物也無所謂。他甚至還笑了。那是個美麗的笑容。他舉起一隻手搔了搔耳朵,但另一隻手卻小心地保持不動。或許是斷了。她希望她能夠修好它。


「說來話長。我很樂意告訴你這段故事。但是你餓了嗎?你還好嗎?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她注視著他的臉,他的身體,尋找著其他外傷或疾病的跡象。她知道必需得把他藏起來,在其他同伴來之前把他安全地藏好。這次她將會戰鬥。如果必要的話她將會與她們所有人戰鬥。

托利歐繼續微笑著。「我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了。你可以幫我看看嗎?」珊卓感覺到一陣驚慌。當她第一次檢視他的身體時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或明顯外傷,但現在他卻可能死於她的疏忽。她移動了身體來檢查他。男人用她沒料到的速度,原本保持不動的手中突然出現一把匕首,筆直地朝她臉部襲來。她口中吐出了歌曲。

托利歐持續坐著,笨拙地扭曲著,而匕首則掉落沙地上。他臉上的微笑已經被她更為熟悉的表情所取代。一種不同的笑容。一種她信任的笑容。

「為什麼?為什麼?我想要幫你啊!」她拍打著托利歐的頭,他倒下在地上。她的爪子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大窟窿。當她停止歌唱,恐懼與驚慌又重新出現在他臉上,於是她又繼續唱歌來安撫他。


她唱出了淚水,唱出了心碎,而托利歐愛慕地看著她,逐漸向她爬近。

他們是如此的不可信賴。這些想法自然地浮現在她心裡。但她無法否認。人類是如此的脆弱。死亡,法術,神明,怪物⋯人類受惠於這些他們無法理解和掌控的力量。而且他們所有的憂愁都將被一首歌曲終結。

她的歌。

珊卓聽見後方傳來的翅膀拍打聲,她轉過了頭。其他同伴們都在那裡,在她身後飛著。但她們只是盤旋著,看著她,取代了平常怨恨與排擠的刺耳尖叫。直接注視著她。其中一位接近她並給了一個微笑。

她對著珊卓微笑。一個同伴⋯塞連⋯正對著她微笑。珊卓一邊歌唱著一邊轉頭看向托利歐,看著他那空洞的眼神與欣喜的笑容。其他塞連們向前靠近,珊卓可以感覺到她們的溫度,她們的飢餓。她們優雅地、溫柔地圍在她旁邊。她們伸出手撫摸她的羽毛和背部,柔聲鳴囀,但沒有歌唱。所有的歌聲都來自她。

日正當中,但那溫度比起珊卓感受到的根本微不足道。她走進托利歐,她的歌聲飄蕩在空中,愈來愈大聲,愈來愈迫切。托利歐的嘴角淌下了口水,而他的眼神正期待著狂喜降臨。珊卓愈走愈近,愈來愈近。

她張開嘴巴用力朝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他的鮮血與肉塊湧進她嘴裡,那立即的口感是如此地令人滿足,任何田鼠跟魚類都比不上。

現在她身後的塞連們開始唱歌。她們的歌聲在海洋上空遙遙飄蕩,唱著她從未聽過的曲子,但感覺她已經明白了她這一生。塞連們並沒有試著要分享這ㄧ餐。食物將由她一人獨享,同時塞連的歌聲,她姊妹們的歌聲,正充滿了整個天空。

他真可口。

本文由相关网站(可点击“阅读原文”跳转)转载而来,仅供背景故事爱好者学习交流用, 如作(译)者、原(译)文有误或有其他要求,请不吝指点和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