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莓之红【塞洛斯系列短篇小说】(12/26)

伊莓之红【塞洛斯系列短篇小说】(12/26)

well_ari@营地  - 2016年5月22日

不必让探子动手;只需要Adrasteia的剪刀。真可惜,她想着,叹息出声。她的两个姊妹,一位坐在古老的橡木大桌另一头,另一位坐在桌子中央,此刻她们停下了手头正织的大毯,抬头望向她。

两根线,一根蓝,一根金,在大毯另一端平行地延伸着,此刻已经交织在一起。这种事常有发生,每一次都结成一个死结,有的结很美,有的结意味着悲剧,有的结两者有之。悲剧也有异样的美丽;然而,Adrasteia不允许自己被毯子上的线条所影响。她必须顾全大局。事实上,这两根线在相互交织的过程中创造出美丽的图案,它们周围充斥着一些深色的线,仿佛竭力要把两根线分开。

这两条线形成的图案是那么不同寻常,那样奇特,以至于向来以超脱和有效率闻名的Adrasteia也不由得久久沉浸在欣赏之中。不过欣赏的时间终究有限,现在,她该用她的剪刀把两根纠缠的线剪开。


帕韦斯在黑暗的房间中清醒地躺着。赫利欧德早已落下了天幕。尽管跟着父亲在阿喀洛斯走街串巷——被介绍给一长串政府官员、学者、贷款者和商人——整整一天已经十分疲惫,可帕韦斯睡不着。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塔纳西斯,那个睡在墙那一面的人。他好奇塔纳西斯有没有读自己留下的纸条,找没找到他藏在两家房子背后那堆塔纳西斯父亲用来打铁的煤堆里的礼物。

想到好几天没见塔纳西斯,帕韦斯的喉咙一阵哽咽。这两天,帕韦斯的父亲打算把他送回迈勒提斯去娶一位显赫官员的女儿——一个可爱却无趣的女孩,有着柔软而充满玫瑰光泽的脸蛋,好像她每隔一小时就要擦一次似的。女孩的父亲递给帕韦斯一把精良的短剑作为两家婚约的信物。帕韦斯呆站着,无法走上前接过剑。他的双臂感到非常沉重。剑就像把他和那个女孩、和两家父亲的政治抱负绑在一起的枷锁。他的父亲迅速走上前,替帕韦斯接过了礼物。就这样成了。

只要两天,他就再也见不到塔纳西斯,这个事实让睡眠成了浪费时间。

要和塔纳西斯说上话已经很难,让他知道藏礼物的地点更不容易。尽管两人就住在彼此隔壁,被一面砖墙隔着,但他们的父亲不是朋友,他们两人也许代表着阿喀洛斯截然不同的两面。两个家庭的父亲竭力避免与对方接触。

帕韦斯的父亲是迈勒提斯派来的大使,大使团中另外两人早在六个月前便定居在了阿喀洛斯。这不是帕韦斯父亲中意的差事,离开家乡来到陌生的阿喀洛斯对他父亲来说无异于永久降职。他们定居在铁匠隔壁后不久两家父亲发生争吵,帕韦斯便被禁止和铁匠那沉默而英俊的儿子交往。

当帕韦斯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时,他忽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塔纳西斯是否识字。那天一大早,他在父亲带他去城邦里进行政治斡旋前,他从父亲书房里偷了一卷羊皮纸、一点墨水和一根鹅毛笔,那时他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人中午曾回家吃了顿饭。帕韦斯借机溜回房间,匆忙地写下纸条要他去翻翻煤堆。他把纸条塞进衬衫里,然后回到了餐桌前。他迅速地吃完一片饼干,眼睛却一直透过窗户望着街对面的铁匠铺。

塔纳西斯跟着他父亲学习打铁。帕韦斯看到儿子和父亲都在工作。煤烟弄脏了塔纳西斯的脸。他的脸上总粘着煤烟,这让他看起来强硬而且严肃,但他一笑或是说话就破功了。当他和父亲工作时,他不会做这两件事,他那因为被热气熏得发红的脸庞仿佛那根闪亮的金属,被他插进水里,闪着微光的同时逐渐变硬。

塔纳西斯的父亲消失在视线中。帕韦斯立刻离开了餐桌,在父亲问明原因前走了出去。

只花了几秒钟,四目相视。塔纳西斯显然看到他和父亲一同回来,也一直在等他从房子里出来。塔纳西斯的皱眉融化成一个会心的微笑。帕韦斯从衬衫里抽出纸条给塔纳西斯看。帕韦斯将纸条卷好,塞在塔纳西斯房门旁石堆的缝隙里。等他回头,塔纳西斯已经没有在看。他的眉头因为父亲回来也随之皱起。他看到塞纸条的位置了吗?帕韦斯来不及确认,自己的父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拄着拐杖,招呼他过去。


塔纳西斯不开心,帕韦斯很清楚,和他一样不开心。他不想做铁匠。

“我想做Lukos,”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塔纳西斯就告诉过他,在那美好的日子里两家父亲还没有吵架,没有限制两人相见。塔纳西斯带他去了阿喀洛斯外面一个秘密地点,通往山下城墙外的一道崎岖山路旁一片宽阔的光秃地表。一棵孤单的伊莓树矗立在地表边缘,树枝被酸酸的白色果实压得低低的。

附近兔窝里的兔子常常出没在这里,啃啃树根附近稀疏的绿草。

“Lukos?”

“阿喀洛斯军队里的狼,”塔纳西斯回答,“他们是整个塞洛斯最勇猛的战士。”

塔纳西斯给帕韦斯讲阿喀洛斯最辉煌的故事。他们靠近彼此坐着,背靠着被太阳晒得温暖的巨石,双腿晃荡着,踢掉了沾满灰渍的凉鞋。塔纳西斯讲起故事时跃跃欲试,他的脚扫到了帕韦斯的脚。帕韦斯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塔纳西斯谈论起军旅时的热情中。他让那股热情的洪流托举着他,他的心轻飘飘像一片落叶。

帕韦斯对新家园和阿喀洛斯人的战斗文化了解很少。起初他很讨厌这里的人,他责怪他们把他从美丽的迈勒提斯成带到这片荒山野岭里。离开了迈勒提斯,他不得不放弃Dekatia的学业——阿喀洛斯没有奇术师能帮助他提升魔法,而魔法是帕韦斯最爱的东西之一。它为脱离父亲期许的人生轨迹提供了一丝机会。在阿喀洛斯,父亲对他生活压抑的期望和命令让他无处可逃。都是这些粗鲁又激进的阿喀洛斯人的错。

然而,遇到塔纳西斯后,他无法在继续责备下去。帕韦斯从没见过塔纳西斯对任何人说重话,甚至是对他在伟大的克洛丰,阿喀洛斯永不陷落的钢铁心脏做一名军人的梦想横加阻挠的父亲。他还被迫做了他父亲的学徒。他似乎很好地承受住了失望,远超过了帕韦斯。塔纳西斯似乎生来就为了承受一切,他长得高高的,皮肤黝黑,肩膀宽又硬,像是迈勒提斯里一些宏大建筑物里的顶梁柱。他把自己的黑头发剪的短短的,效仿新兵的样式。塔纳西斯会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他很确定。

两人相遇的最初两个月中,他们一有机会就去秘密地点见面。帕韦斯开始分享一些自己的故事,用谜语和在Dekatia学到的简单咒语逗塔纳西斯开心。但他还没分享一些更私密的事,比如他和那个迈勒提斯女孩的婚约。

白天渐渐变短,山里的空气变凉了,但两人依然见面,讲着各自的故事。在天气异常冷的一天,帕韦斯因为要躲避父亲对回到迈勒提斯和帕维尔结婚后喋喋不休的安排,没披斗篷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家。等到他走出阿喀洛斯城墙,到达冷风嗖嗖的山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回去拿斗篷会耽误见面时间,还会引起父亲的质问,所以他只好继续前进。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但冰凉的石头紧贴着帕韦斯的背,太阳躲在云朵背后,他冷得打哆嗦。当阿喀洛斯人在独眼峡大战独眼巨人的英勇事迹讲到一半时,塔纳西斯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帕韦斯肩上,并继续着故事的高潮。斗篷由兔毛织成,因为多年使用毛皮已变得十分柔软。它传递着烟和铜,还有塔纳西斯自身的味道。帕韦斯拉紧斗篷包裹住自己的脖子,嗅着他朋友亲密的、让人心安的气息。

当赫利欧德将要落下天际时,他们起身准备返回城邦。帕韦斯开始解开斗篷,但塔纳西斯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留着吧,”他说。于是,自那天起,他一直穿着这件斗篷。

塔纳西斯也有讲悲伤的故事。当他讲起他的母亲,讲起她在帕韦斯抵达阿喀洛斯三个月后死去时,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尽管她是一个十分独立的手艺人,常常周游各地兜售自己做的陶器和珠宝,她总会定下归期准时回家。可是有一天她没有回来。塔纳西斯和他的父亲四处寻找,终于在远离大路的山里她的草屋中,他们发现她做的手工珠宝沾满血迹,扯散了丢弃在四处。显然她被野兽袭击了,但她的遗体始终没找到。那之后不久,他的父亲便开始强硬反对塔纳西斯加入阿喀洛斯军队。

塔纳西斯说完故事,太起了头。他的眼眶红红的。里面没有眼泪,但那是他强忍住悲伤和失落的结果。帕韦斯在他眼中看到的一些别的东西,他想着:孤独中的敞开心扉,以及对朋友日益增加的爱。还是说,只有他自身的倒影?不,有别的东西,他肯定。

帕韦斯将他拉近,抱着他,亲吻了他的脸颊。塔纳西斯忽然紧绷起来,仿佛对帕韦斯的鲁莽举动感到十分惊讶,他竖起的肩膀仿佛阻隔两人的一道墙。他没有抱住帕韦斯。帕韦斯很快放开了他。他们穿上凉鞋,沉默地向通往阿喀洛斯的山路走去。

第二天,双方父亲的不和爆发,两人再不能到秘密地点见面。

帕韦斯给塔纳西斯递纸条后的第三天,帕韦斯的父亲宣布一家人会在周末回迈勒提斯,准备儿子即将到来的婚礼。


帕韦斯好不容易挨到入睡,却被掉在他头上的什么东西惊醒。他用手扫过脸庞,在头发里找到一颗小石子。他坐起来,在黑暗中让石子在指尖滚动。当他正准备点上蜡烛仔细查看时,另一颗石子掉在了脑袋上。他听到一声低语。好像是自己的名字。

“帕韦斯。”声音来自上方。帕韦斯从床上站起来,一动不动地听着。

“帕韦斯,是我,塔纳西斯。”

声音来自墙另一边,但听来仿佛塔纳西斯就在房间里。帕韦斯用手扫过墙面,发现一条小裂缝。他通过裂缝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靠得更近了。

“塔纳西斯?”

“帕韦斯!”塔纳西斯的声音响起,“你睡得像个死人。”

帕韦斯心砰砰跳:“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他说了,那一瞬间对朋友的思念之情淹没了他,“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他大声重复,突然意识到这很蠢。

“嘘!你会把我们的父亲吵醒的。”

“我的父亲不让我见你。每天他拖着我在城邦里到处跑。”

“我的也是,”塔纳西斯回道。一阵漫长的停顿:“帕韦斯?”

“在,”帕韦斯轻声回道,“我在这。”

“我想见你。”

帕韦斯觉得如果他要开口说话,他会情不自禁地大叫出声。更糟的,他可能会醒来,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他想要回应:“是的!我也想见你!”然后把两人之间的这堵墙砸成一堆乱石,但这一刻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还别说抬起拳头开砸。

“我们再见一次,可以吗?”塔纳西斯的声音变小了些。

帕维尔调整好呼吸,靠着墙:“我不知道——”他还是说,有些犹疑,“——自从上次。我是说——”他结结巴巴道,“好,”他终于说出口。

“明天中午行吗?”

“我想办法去。”

“我等着你,”塔纳西斯说,“晚安,帕韦斯。”

“晚安,塔纳西斯,”帕韦斯爬进被窝里。

“还有,谢谢你的礼物,帕韦斯。”

帕韦斯微笑着,迫不及待想要入睡。他把铺在床上的兔皮斗篷拉到脸周围,深深嗅着,终于进入了梦乡。


线团很难解开。Adrasteia用柔软而布满皱纹的手指摩挲着,用一根钩子梳理着试图分开两根线。也许有一根线能保全下来继续被编进毯子里?哎,她姊妹的巧手费了好大力气把两根线的命运绑在一起,只剪断其中一根未免不太明智。它们一根是经,一根是纬,一根失去了另一根会让毯子变松,容易被扯散。尽管她和她的姐妹掌管了塞洛斯大多数事物的命运——甚至还有神的——但她们也有不能放宽的规矩,甚至有的,连碰一下都不行。

她从桌子下抽出一个粗糙、污渍斑斑的、由从未在这世界上生长过的太古之树做成的盒子。打开它时银色的合页没发出一点声响。杏色的丝绒铺陈其间,三样器物躺在盒底:一颗银顶针,一根长长的、精致的骨锥,以及一把弯曲的乌木剪子。Adrasteia拿起剪子,把盒子放回桌底。

剪子黑得好似夜空,既没有反射出琥珀色的烛光,也没有反射出无所不在的尼兹国度。刀锋从把手处开始,又长又锋利,精密地延展开,但当它们汇集在一起时却明显地错了位,轻微地弯曲,然后才缓缓收拢。剪子永远无法完全并拢。普罗烽斯很早以前就答应打造一把新的,这还是她和姐妹们喋喋不休了三十三年才得来的许诺。

Adrasteia继续解决线团。她想着,有人会因为对每一根线过于苛刻,而否定凡人或是神口中的缺陷所赋予的艺术价值。缺陷意味着评判,而评判需要基于一系列否定的标准,人们希望这些标准不会随时间而变。这样的东西在这间屋子里根本不成立。命运没有缺陷,不需要接受美学的评判。它唯一真正的美丽便是不偏不倚地完结。尽管,在一些梢纵即逝的时光中,Adrasteia在线中看到了美丽,她懂得欣赏,有时也会感到惋惜。但时光过去,工作还要继续,等待着完结。

就是这。她在线团背面打了个结。准备好了。Adrasteia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两根手指因为长年累月的针刺和线的刮擦已经结上硬硬的茧。她打开了弯曲的剪刀,将刀尖对准了线团。



帕韦斯先到了秘密地点。云朵布满天空,四周一片寂静。背上披着斗篷,在斗篷之下他带了一包食物、衣物,他的刀,迈勒提斯 Dekatia发的奇术师训练手册,打火石,还有其它长途旅行的必需品。今天一大早醒来,还没见父亲前,他已经下定主意。他不会回迈勒提斯。想到离开塔纳西斯娶别的人,他的胃一阵痉挛,他感到恐慌万分。他不知道两人该去哪,但只要塔纳西斯愿意跟他走,去哪都没问题。

他希望塔纳西斯带上自己给的礼物,那柄作为婚约信物的短剑。如果他和塔纳西斯注定要在一起,那么短剑对他们的命运至关重要。

如果塔纳西斯拒绝了,帕维尔决定他会独自离开。也许他会死掉:一个没有塔纳西斯的生活将会难以忍受。想到这,他紧张极了。塔纳西斯完全有可能拒绝——他是不是又太莽撞了,就像上一次他们在一起时那样?他开始冒汗。他脱下斗篷和背包,把他们放到地上。寒冷侵袭着他,他从酒囊里啜饮了几口酒暖身。

帕韦斯听到一声咆哮,一声比他听过所有兽吼都要低沉可怖的咆哮。宽大空地的另一边,山路的不远处,他看到一团影子。一头有着雪色毛皮的绒毛兽撕开了一只兔子。帕韦斯一动不动,看着兔子被杀死,扯开,被几口吞掉。血和毛从猎食者的下巴上掉落。

野兽抬起头,嗅着空气,然后看到了帕韦斯。

帕韦斯慌乱中向反方向冲去,经过伊莓树,从狭窄的山路跑了下去。他到这个地方一直是和塔纳西斯在一起,他从没独自探访过空地之外的地方以及山路周边。他不知道山路除了会见地点外还通向什么地方,他也没时间去考虑。

他没有回头看。山路变得越来越狭窄和崎岖,他却不敢放缓步子。如果野兽就在身后,时刻准备扑上来把他按倒,他也一点不想知道。要死就死的痛快点,就像那只兔子那样。

帕韦斯到了峡谷底,却没停下来回头看。他身前的岩壁上有一个开口,里面是个小洞。他抓着岩壁爬了进去。他想要抑制住呼吸,隐藏自己的身形。

帕韦斯不知道跑了多久或多远。他的喘气声逐渐消失,但他仍然因恐惧和寒冷发抖。他在那又待了很长时间,搜寻着野兽的踪迹。它没有出现。

一种新的恐惧占据了他。塔纳西斯可能来跟他碰面了。他可能正撞进虎口。

帕韦斯爬出了藏身处。野兽早就不见了。他迅速爬回山路上,但爬上陡峭的峡谷壁耗费了许多时间。

当他靠近空地时,夜幕已经降临,但他看到野兽动过他的包。补给四散在地上。背包挂在空地边缘,沾满了血污。帕韦斯希望那是兔子的血。

帕韦斯爬上了空地。“塔纳西斯?”他喊道,“你躲起来了?”

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呼吸。帕韦斯在昏暗的光线中环顾四周。在那,伊莓树边,躺着塔纳西斯。

鲜血沾满了他的上衣。他的胸膛上插着帕韦斯给他的短剑。塔纳西斯的腿上铺着他给帕韦斯的斗篷。斗篷撕裂了,沾满了血;兔毛早已散开。

帕韦斯大喊着冲向了他的朋友:“发——发生了什么?”他伸手要扶他起来,却停下了。他能做什么?把剑拔出来?塔纳西斯能经受得起移动吗?到阿喀洛斯寻求帮助还来得及吗?他的脑子里装满了激烈的想法。他捧起了塔纳西斯的头,拨开了脸上的头发。塔纳西斯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他的皮肤苍白,冷冰冰的。

“帕韦斯,”塔纳西斯想要喊出名字,却发不出声。他用力地一吸气勉强说出了:“我以为你死了……”声音减小。

“没有,”帕韦斯说。他的眼里充满泪水。现在他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可怕的事,“我活着。我很安全。”他拾起破碎的、沾满血的斗篷,想要盖在塔纳西斯身上保暖。几缕兔毛落下,掉在了塔纳西斯滴血的唇边。塔纳西斯一定是发现了斗篷和包裹,错把血和他妈妈的死亡场景产生了可怕的联想。在那绝望的一刻,塔纳西斯用剑了结了自己,是这样吗?

塔纳西斯虚弱的呼吸消失了。夜色环绕着他们。在黑暗和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已看不清朋友的脸。他将自己的额头靠向塔纳西斯的额头。“别走,”他柔声说。

帕韦斯并不经常祈祷。他知道神,但他没时间,也没有需要向神祈祷。然而这时,他开始呼唤亡灵之神厄睿柏斯。“伟大的厄睿柏斯,”他恳求道,“我爱他。不要……”帕韦斯哽咽道。尽管他不习惯祈祷,但他知道如果一个人祈祷,最好不要对神提要求。“求你了,厄睿柏斯……我不能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剑。

这不是一道声音,但无论如何他听到了。

你能与他重聚,但只能在我的王国里。在生命的温暖离开他的身体前,用剑结束自己,我将准许你和他重逢。

厄睿柏斯回应了他。“厄睿柏斯,”帕韦斯说,“我害怕。”

我将使道路畅通无阻。不会有痛苦的。

帕韦斯抓住斜靠在他朋友胸膛上的剑柄。金属带有塔纳西斯身体的温度。他站起来,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他不相信自己有勇气用它刺穿肋骨,所以他转向塔纳西斯,让自己掉落在刀上。剑柄固定在土里,刀尖刺穿了帕韦斯的心脏。他感到一阵震动,却不是疼痛。事实上,当刀尖刺入他的身体那一瞬,他感到快乐,他笑出了声。感知迅速流逝,他闭上了眼睛,头枕在塔纳西斯的大腿上。

在他们身下,血液渗进了伊莓树根。




也许是因为一时分心,剪刀剪断线团时,也剪进了肉里。 Adrasteia迅速地一抽气。她吮吸着伤口,尝到了铜平淡而厚重的味道。多愁善感的老傻瓜,她自嘲,就当是给痴迷红尘的一个教训吧。

她倚在毯子边,斜睨着,看着上面的一小块血渍。Adrasteia将弯曲的剪刀和剪下的线团放进盒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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