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了。
巴林格列維在想著那個穿著連帽斗篷的奇怪男子,為何他對標記了他店鋪外緣與錫街交界處那塊有著奇怪刻紋的牆角基石這麼有興趣。
巴林記得在小時候當他陪著爺爺去市場販賣他們的地毯、銅器,以及手工藝品時,曾經看過刻在那塊石頭上的奇怪符號。格列維家族好幾世代皆為商人,在家族成員的記憶所及之處,他們已經在錫街上的同一地點經營店鋪非常久了。
基石一直都在那,但它總是被一捆捆地毯以及一堆堆裝滿販售小東西與雜物的箱子所遮蓋。偶爾,某個奇怪的路人會提到它,或是某位外來人士會好奇著它的重要性或意義,但是沒有人真的知道。巴林的母親說它是用來紀念錫街開張—這顆石頭的年紀還真是難以想像的老—而巴林認為這個說法還可以接受。巴林對拉尼卡的古老歷史或是公會裡奇怪的魔法儀式毫無興趣;他只想賺點小錢、覺得自己比別人優越、吃得好,並且忽視不幸者的悲慘生活。
這也就是為何有關這位陌生人的某種東西正在騷擾著他井然有序的生活,讓他產生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這個帶著連身帽的男子散發出某種麻煩的氣味,正威脅著他店鋪那穩固的幸福。
「需要幫忙嗎?」巴林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裡透出了些許不悅,正合他意。他已經,反正,被惹毛了。
當那個男子抬起頭看著巴林時,比起不爽他更感到不自在。
在巴林的經驗裡,市場裡大部分人都不太會做眼神的接觸,大多隔著一張虛偽禮儀的牆彼此交談著—就像巴林自己一樣—但那位披著斗篷的陌生人卻直接盯著他看,用鉗子般的眼睛將他固定住。巴林無法用言語形容他的感受,所以一連串的情緒與想法便被轉換為某種介於困惑與恐懼之間的感覺。
「是的,」陌生人說道。「那塊石頭。你知道任何有關上面那些紋路的事嗎?」
原本巴林打算叫這位年輕人去逛逛一條短街順便打發他,但他竟不自覺地滔滔講起有關這顆石頭的歷史,毫不遺漏地包括了他們家族對於這塊石頭起源與可能意義的揣測。巴林甚至還告訴那個男人有關他偉大的伊托瓦叔叔的理論:這塊石頭是當首次簽訂公會合約後就被俄佐立放在那裡的。當然,伊托瓦叔叔就跟伊捷範師一樣瘋狂,但這仍無法阻止巴林分享這點家族知識。他覺得自己急著要把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而且過了一會兒,巴林已經把所有有關石頭歷史的知識全數交代完畢,而陌生人則靜靜專心聽著。
「非常感謝你,」陌生人說道,臉上似乎浮現一道淺淺微笑。他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巴林的老婆出現在他面前說道,「嘿!我正在跟你說話!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客氣?」巴林說道。
巴林不是個波洛斯沃耶克,但在那段奇特又有點令人不舒服的會面後,他想要多了解這個披著藍色斗篷的年輕人,而且他下定決心要找到一些答案。他的妻子,妮拉,注意到巴林那奇特的眼神而且也知道他別有心事。巴林是個意志堅決的人。他整個家族也是如此,但巴林卻是特別的死腦筋。當提到這些姻親時,他的妻子稱他們為「卓馬獸」,而且她把巴林也算進去了。固執又好辯。
「我要查出他到底有什麼企圖,可惡的間諜。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告訴了他一切有關那塊石頭的事。我整天一滴酒都沒沾竟然還跟酒館裡的老酒鬼一樣胡扯了一堆。」巴林心情不錯。他對掌控自己一切事物的這個幻想已經動搖,進而引起了他心裡的衝突。
「你是怎麼了?他又沒偷東西。」他老婆把手放在他肩上,他正坐在廚房餐桌前準備著當天要在店裡吃的午餐。
「他是個底密爾人,妮拉。我就是知道。」巴林帶著額外的怒氣切下一片片洋蔥。「我要跟蹤他到他的巢穴並且看穿他的把戲。」一股自以為是的譴責心態氾濫,這更合理化了他的獵捕行動。只要某個人屬於「底密爾」,巴林就會毫不猶豫地侵犯那個人的基本隱私權。
「他不是個底密爾人,」妮拉說道,一邊拿起籃子裝巴林的午餐。「那個公會相當不錯。這些流言已經把你和整條錫街搞得暈頭轉向的。『都是底密爾的錯!』每當這裡發生什麼小差錯時他們都這樣說。」
「我們等著看他是不是所謂的『非常不錯』,我的小甜心,」巴林喃喃地說道,滿腦幻想著暗影竊賊以及殺手。「等著瞧吧。」
巴林遠遠跟著那個戴著連身帽的人。他有個沃耶克朋友,多年來談論地痞、扒手,以及衰微的社會禮儀的時候,他也順便學了一兩種用來跟蹤錫街難民的招式。
那個帶帽的人影躲進了一條暗巷。
就像一個底密爾壞蛋,巴林想著。
他伸進口袋摸到了警棍的手柄,這是那位沃耶克朋友給他的另一件禮物。它仍然負載著一些足以擊暈一個象族的魔法力—更別說是一位偷偷摸摸的底密爾小偷。他感覺到腎上腺素流遍了全身。最後,他將會抓住其中一個傢伙並讓他面對司法制裁。
「你將無法再騷擾錫街了,」巴林在鑽進小巷時喃喃說著。
巴林的眼睛花了一點時間來適應這條暗巷。乾瘦的老鼠啃著魚頭。當巴林沿著潮溼的鵝卵石往前深入時,一個拉鐸司鬼怪從垃圾堆後面跳了出來,露出磨得鋒利的牙齒對他發出嘶嘶聲。
巴林揮舞了他的警棍而鬼怪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咯咯笑著的噁心東西。
「拉鐸司垃圾,」巴林小聲說道。巴林的心在胸腔裡蹦蹦跳著。
小巷扭曲蜿蜒而巴林正想著要回頭。忽然他聽見一陣嗡嗡聲,接著從地下室窗口透出一道藍光。他爬下了光滑的階梯,眼前是一扇堅硬的木門。他小心翼翼地測試了門閂。沒上鎖。他緩緩地推開了門,看見那位戴著連身帽的陌生人正盯著鬼影般的第十區看著,那影像在他眼前展開有如一組做工精緻的模型。一道紅色的明亮光線沿著許多直角路徑在錫街上延伸,往上經過許多通道,最後來到那座高塔—
「古老的俄佐立立法檔案室,」巴林聽到他自己悄悄說著。
「完全正確,」穿著斗篷的男人說道,頭也不回地背對著巴林。
巴林完全忘記了他的警棍與咆哮。他只能看著第十區那劈啪響著的影像以及這位沉思的法師。那道亮紅色線的另一端則發源於—
「我的店。」巴林指著發著光的地圖。
戴著連身帽的男人轉頭看著他。「你店鋪旁邊的基石其實是一個俄佐立的路標,俄佐立公會法師留下的一連串古老線索。它們是沿著隱匿迷宮分布的定位點,我必需要找到所有的點。」
「隱匿迷宮?」巴林說道。「這…這整張地圖是什麼,地標?為什麼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巴林不喜歡落入「無知者」那方。
「這很複雜啊,巴林。」這個男人用老友般的口吻喊著他的名字。「我自己也不清楚這個迷宮是什麼。我想多花點時間來研究並蒐集有關它真正功能與力量的知識,但底密爾讓我不得不加緊腳步。」
「啊!底密爾!我知道它!」巴林抽出他的警棍。終於,有個他能夠掌握的東西了。
「是的,但他們只不過是催化劑。」這個法師看起來毫不懼怕巴林以及他的沃耶克武器。「其他公會將會彼此摧毀,除非我能以正確的順序穿越迷宮。」藍袍法師起身將手掌合上。他那閃耀的地圖像螢光蟲般地消失在一瞬間。
「你不是底密爾人?」巴林說道。
「不是。」那位法師微笑著將散落的文件集合起來。「很抱歉。」
「那麼你是誰?」巴林用警棍指著,但某種本能告訴他這就像是拿一根棍子指著波洛斯火光突擊兵。
「我叫傑斯貝連,」法師從斗篷的連身帽下說著。接著,從那個帽子的陰影裡,法師的眼睛閃著惡意的藍光,點亮了他的笑容。「而且你將不會擁有任何有關這時刻的記憶,我愚蠢的朋友。」
巴林在隔天醒來。
「你一定跟老酒鬼聊得很愉快吧,」妮拉說道。「你就像葛加理跛行獸一樣地走進來然後倒頭就睡。」
「我跟酒鬼出門了?」巴林想不起來任何東西。「我猜一定是吧。但有件事我很確定,以後我再也不喝朋巴酒了。」
本文由相关网站(可点击“阅读原文”跳转)转载而来,仅供背景故事爱好者学习交流用, 如作(译)者、原(译)文有误或有其他要求,请不吝指点和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