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泉学院（HFA）是拉尼卡城最独特的学校之一，以其课程的广泛和优质与独一无二的免学费条件受到市民推崇。无论种族或国度，奖学金向所有孩子们开放，旨在奖给每一代最最聪明的头脑。HFA并不是各工会的预科学校。只有艰苦的工作才能赚得好评，而非狂热。如果学生们不勤奋致学，他们在学院就没有容身之地。
但是，今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和以往一样，孩子们变得有点疯狂。
利瑞克坐在学校的雕塑园边缘的石凳上，看着数百名儿童在迸出闪光的炉泉周围翩翩起舞。他们中的大多数穿着自制的公会服装，低年级的孩子们混杂在一起，有如色彩斑斓的池塘，而高年级的学生喊着口号维持秩序。这已经是他作为HFA讲师的第五个年头了，这个重要日子有如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一样让人黯然神伤。不，也许更加悲伤。他的心跳了一下，好像一把匕首侧着插入胸膛。如果今晚不能按计划行事，明年他将不会再返回。
“L教授！L教授！“利瑞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教授L！我有东西给您，我想给您个礼物！“说话的是史克里格斯，是他的荣誉历史课上的鬼怪学生。她一路跑来，左手挽着她的弟弟，右手攥着一张卷起的纸。
她的弟弟打扮成一个俄佐立轻骑兵，只是眼睛被纸板做的头盔挡住了。他挖着鼻孔说道：“我要去喷泉！”一边把头盔扶正。
“好吧，好吧，去吧！”史克里格斯让他离开，他就钻入了人群。她在后面喊“不要弄湿自己！”她身着白色裙子与一件领口有装饰的黑礼服，但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浓密的橘色头发固定成欧佐夫豪族的的式样。
“我为您做了这个！”她猛地伸直手臂，把卷轴交给利瑞克。他接过来，然后按照教师的礼貌将它打开。这是一幅关于他的课堂的画，但天花板高得离谱，利瑞克自己被描绘成一个戴眼镜的古鲁巨人，攥着木桩大小的粉笔在黑板上指指画画。利瑞克笑了。史克里格斯咯咯笑着，但当利瑞克把画重新卷好时迅速把头扭开。
“谢谢，史克里格斯，这肖像画的真好。我会把它装入画框，然后挂在学校里我的办公室。“他打开自己的包，把画放在里面，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一个硬隔间，这样它就不会弯曲变形。
“L教授，您休息期间打算做什么？”
“我计划离开一两天，然后在剩下的暑假时间回到这里。尽我所能在太热之前干干园艺活，然后准备明年教案。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
“您要去哪里？”
“嗯?”
“您说您会离开一两天的。”史克里格斯偏着头，直直看着他。她在鬼怪里算是身材高挑的，比她这个年龄的鬼怪看起来要高。
利瑞克翻转合上他的袋子，感觉觉金属挂钩相互慢慢靠近，一个无声的碰撞之后，袋子被封好。袋子收缩紧紧裹住内容物，并在推到他的背部时拉紧。不愧是伊捷出品。这是他所拥有的第二贵的东西。“利瑞克站着拍了拍史克里格斯的肩膀。
“好好过学期的最后一天吧，史克里格斯。另外祝你暑假快乐。“
几个小时后，利瑞克看着太阳从一个云飞兽的一环落入伊斯梅里图书馆的辖区。大多数云飞兽的乘客同他一样站在西侧，有一会儿他想想他们所看到的：拉尼卡的晚上降临，像他们的脚下像毯子一样延展。
当云飞兽挂靠后，利瑞克从容不迫走过人行道。店面关上窗户，点亮灯，夜间交通开始在街上运行。他就在伊斯梅里图书馆这里长大，尽管临街外墙已经改变，他却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熟悉这里。歌舞厅以外，两个拉铎司壮汉相互比着纹身，而一个卖饺子的小贩正在停他的手推车。几个街区后，三个恶棍在戏弄一只铜喙恐鸟，当它立起青铜的喙时再把它一脚踢翻在地。在12区和面纱区的接角，利瑞克停下脚步，慢慢地转了一圈。他在这儿第一次吻了一个女孩，玛丽娜。她的阔嘴和大眼总让人想起青蛙，但那段记忆仍然让人心存温暖，闪闪发光。他觉得头有些晕，他回家了。
利瑞克找到了一个公共浴室。他把挂着HFA的徽章的外衣脱下装入伊捷制的袋子，露出来他的披风。在镜子中，利瑞克端详着自己，从11开始倒数。当他数到了零，他的镜像消失，镜子几乎变成透明的。
在大街上，行为已经到达可以称为混乱的水平，利瑞克进入了一个旁人可能会觉得是随便挑选的建筑。他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个确切地点，但是从外面看，这是与他工作地点相同的式样的房子。也就是说，它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特别之处。外面的门没有上锁，当他走进前庭，利瑞克把他的手在他披风的口袋里。
他的绞线在那里。它像一根鞋带，一条缎带或一捻麻绳。你越仔细观察，它越显得普通，直到你不再看它。他把它缠在他的手腕上，并用食指探寻内门上的符号。门把手消失，门从对侧打开。
他走过早餐桌，停在了厨房。对着空空的房间，他说，“我来了，你们不表示欢迎么”
空气突然凝固，一个眼球怪从隐藏的杂物柜之上爬了出来。它跳下来，摇摇晃晃的要从碗架上跳到桌子上。
就是它。所有的整夜不眠考虑他的计划的痛苦与过去几天的紧张和焦虑，都爆发了出来。利瑞克俯身向前。那生物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直直盯着他。它闻起来有点咸。
就仿佛它一直在那里一样，记忆看守的低语穿过瓷砖地板，进入房间，经过厨房的物件的噪声汇成一个问题。
“你带来了谜题吗？”
“没有，”利瑞克回答，“我没有。”黑暗魔法刺痛他的皮肤，他的绞线嗡嗡作响，扭动着像一个活物一样抗拒着他的手掌，屏蔽了看守对他的监视。他忍住哆嗦的冲动。
“为什么没有呢？”这个问题蹦了出来，橱柜里的盘子嘎吱嘎吱作响，“没有”的声音就像一个婴儿的牙齿掉进了杯子一样刺耳。利瑞克站直，眼球妖也用它的后腿站立起来。
“谜题解决了。我解开它了。“
在一个令人窒息的停顿后，看守放声大笑：“请进，代理人。”
他感到一阵放松，尽管他自己还没有这么觉得。在角落里曾经有一把扫帚的地方，现在有一个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
在地底，底密尔译员背对门坐着，他正在摆弄沙墙。由无数记忆筑起，墙包含了发生过的一切重大事件。利瑞克感到刺痛和解脱，因为他总是作为在墙里的存在。他的记忆突然失去了一些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就是个布娃娃，在娃娃们的世界，表演着名为生活的机械哑剧。这些记忆不是我的，利瑞克告诉自己。然而译员继续透过沙墙观察娃娃的世界。
利瑞克清了清嗓子。在沙墙上拉着无尽的图案和符印的双手，动作慢慢放缓，垂下，然后把椅子转了过来。他比利瑞克印象中还要小——不只是更瘦，还有些萎缩。译员的眼神慢慢集中，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利瑞克？已经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译员激动地说不出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们笨拙地抱在一起。
“嗨，爸，”利瑞克说。“确实有些日子了。”
他最后一次在操作间之外见到父亲是利瑞克升任到底密尔留存者的时候。仪式上在一个暮篷的中庭举行，只有他的父亲和一位公会法师出席。法师在利瑞克的绞线穿过了一枚加盖拉札夫的肖像的硬币，并把它从端到端封好。一个虚空之圆的记号。只有最高阶的代理人才可以使用这种绞线，这是不能会被教会的天分。他的父亲骄傲的哭了，他知道他的儿子不会像一个地底城书记那样辛劳。利瑞克可以陪伴着隐匿于拉尼卡的一位大人物，他以底密尔主导塑造这座城市的未来，没有人会知道是谁的那个人。
但今晚之后就不是了。七天前，利瑞克已经找到了举行他的留存者仪式的那位法师，除了他的父亲唯一可能还记得他的人。利瑞克离开后只剩下一个呆呆盯着汀洛瓦中的一列柱子，脑中一片空白的男人。
利瑞克露出真情的微笑，轻轻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又继续工作了，爸爸？”
“什么？呵呵，是的！“他的父亲再次面对墙壁，并拉出自己的记忆。“各公会正准备破解隐秘迷宫。我们在没有引起别人觉察已经探听到很多...啊，看这儿！“在沙墙里，图像通过一个遥远的拱型显示出来：尼米捷，那位拉尼卡研究的典范。沙墙翻腾变幻，出现了的一名伊捷法师。利瑞克记得他叫拉尔查雷克，他正在笑着看一个元素生物在一幢倒塌的建筑物废墟中刨着什么。
“拉札夫认为底密尔必须有所获得。”他的父亲正以沙墙所塑造的那样表达自己的兴奋。“但后来在这里有一些不同的东西。这个家伙，他非常重要，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一个身着蓝色的蒙面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这场景真是太熟悉了。利瑞克向着他的父亲走前了一步，把绞线用双手拉起并闭上了眼睛。
他偷了多少个头脑？，他消去了他们最私秘的记忆倒进到和这面一样的沙墙了吗？
起初，它总带来一种怪诞的感觉。拉尼卡的集体良知成为他可以滚成任何形状的腻子。他一直喜欢这想法，一名黑暗中的匿名客让他感到与众不同，但是那已经过去了。他的父亲会是最后一个了，绝对是最后的一个了。明天，他将不再是个底密尔。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利瑞克缓缓用拇指拉过绞线符文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沙墙里的场景颤抖着一扫而空。他父亲的手再次垂下。他转过身，皱了皱眉。
“对不起代理人...我忘了您的名字。您是来开户的么？“
利瑞克在他能说话之前眨几次眼睛。“我们已经办好了。现在我得走了，我赶时间。“
译员点点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然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又闭上了他的嘴。他耸耸肩，再次坐在沙墙前。
利瑞克回到街道上，他向着图书馆前行，然后躲进一条小巷。这地方在晚上少有行人。他把绞线从口袋里拉出，克服突然萌生的可能被跟踪的恐惧，回头瞟了一眼。一个人也没有。
他把绞线举在眼前，他抠出上面的珠子，看着它们闪着光消失了，直到他的手的东西看起来只是像一根线。就像是他的衬衣上掉下的一根线头。他现在只是一个买不起昂贵服装的教师。当他回到炉泉学院，他把它埋在花园里，用石头覆盖，并在上面种植一株蕨类植物。
他会把史克里格斯给他的画挂在教室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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