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韃契可汗原本的時間軸中,阿娜芬札是阿布贊可汗,一位來自永久忠誠的部落的強悍統治者。而在韃契龍王的另一條時間軸中,她的命運雖然較為悲慘,但卻是一樣的輝煌…
每一個軍營都一樣─或許在過去一年裡對歐銳來說看似如此。
他是指揮官費索的製圖師,少數幾位使龍王卓茉卡與她的王鱗們展現足夠敬意並諮詢戰爭相關事務的人類之一。因此,歐銳有在必要時來去往返的公假。他整個夜晚都在騎馬趕路,當他穿越營地時,他被飢餓與疲倦拉往了相反的方向。一群群士兵聚集在不同的營火邊,而用脂肪烹煮肉類的香味更是站在飢餓的那一方。
Salt Road Quartermasters | Art by Anthony Polumbo
他在像這樣的一座營火旁下馬,士兵們正興味盎然地討論著一個歐銳無意打斷的話題。反正他知道他們正在討論些什麼:守護者。
他在琥珀碗裡裝滿了水然後找個位子坐下。
「我曾見過鬼魂。甚至跟它們交戰,」一個表情嚴肅的犬人說道。當他說話的時候,歐銳注意到他失去了許多牙齒。「它們既邪惡又怨毒。非自然之物。」
「那麼解釋他們看見了什麼,」一位年輕的士兵說道。
「我不確定我是否可以,無論你們檢視幾遍。」這位年老的犬人聳了聳肩。「我當時並不在現場,而且你也不在。」
年輕的士兵轉向了她左邊的伙伴。「葉法!你當時在那裡!」
「你知道我在,」葉法說道,她是一位壯碩的女性,看到她朋友被激怒時閃過了一道寬廣的微笑。
「向這裡的寇茲解釋你看見了什麼。」
「我們不應該談論這個,阿逐夫,」第四位士兵說道。他是個削瘦的男人,臉上的皮膚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當他說話時並沒有看著其他人。
葉法不屑地向他揮了揮手。對歐銳來說,這看似是一種熟練的手勢,然後他看著這位老兵靠向了其他人。葉法低聲說著,很明顯地沈醉於這個禁忌話題所帶來的刺激感。「雖然當時我在戰場的另一側,但我知道自己看見的是什麼。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它們的尖叫聲,後面還跟著數不盡的騎士們,全都朝我們的左翼衝鋒而來。」
Pitiless Horde | Art by Viktor Titov
她真是個說書人呀,歐銳心想著。
「比起面對敵方進攻,在我們的兵力能夠做更多事之前,」葉法說道,「寇安甘族已開始大開殺戒。陣線開始在他們的馬蹄下潰堤。而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她停下來直視著伙伴們的眼睛,一個接著一個。「一波巨大的沙塵浪潮從陣線後方昇起。它穿過我們的士兵並擊倒了敵人。」
寇茲舉起雙手表示抗議,但在他開口之前,葉法繼續說道,「你可能會這麼說,『但我們也有能夠達成如此壯舉的喚沙師呀。』根據這點,我想加註在這波巨大的沙浪前端有個女人的形體,身穿卓茉卡士兵的鎧甲。這並非是喚沙師的把戲。這就是守護者。」
「你在戰場的另一頭就能看見這些細節嗎?」寇茲彈了一下他的舌頭。「塔拉姆是對的,我們不應該浪費時間來談論這個。」
「不管你怎麼說,她救了我們,」葉法說道。
「其他人也看見了相同的東西,」阿逐夫說道。「在其他場戰役中。我甚至還聽過傳聞說她治療了傷兵並放走了被虜獲的犯人。」
寇茲發出了空洞的咯咯笑聲。「而且我想是她讓荒野開花的,還有使風暴止息。那麼,這個看顧著我們的鬼魂是誰呢?」
他們之間出現了一陣靜默。所有人裡面只有塔拉姆看似在思索著一個可能的答案,而且如果不可行的話,至少它是個聰明的答案。怎麼也想不出,葉法用一根棍子翻攪了營火裡的木柴。「有誰能說說看?」最後她這麼說。
歐銳知道這些故事。他從旅途中經過的每一個營地聽到這些故事。比起面前的營火,它們更能夠溫暖他。
「我可以告訴你們她是誰。」他並沒有低語。這些話帶著既乾脆又沉重的權威感現身。當他說話時,士兵們轉身看他的方式讓他知道他們已經忘記他還坐在那裡。對他來說這有點蠢,他覺得自己是一位神祕的陌生人。但這確實是他在去年裡成為的身分,在卓茉卡的領地上四處飄泊。
「那麼陌生人,你是誰?」寇茲最後終於提問。
「我就是那個鬼魂在世時殺了她的人。」
士兵們都仔細聽著歐銳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
Mountain | Art by Noah Bradley
兩道揚起的沙塵在一對高速奔馳的野山羊後方合而為一,牠們正帶著全副武裝的騎士們沿著峽谷的底部前進。阿娜芬札,領頭的騎士,一邊冒險回頭搜索著在預期中會追上他們的敵方大軍。
「隊長!我們甩掉他們了嗎?」歐銳大喊著,他的聲音因壓力而崩潰。「我想我們甩掉了。」
隊長把頭偏向天空中聚集了翻騰的黑暗雲層之處。「不太可能,」她比較像在自言自語而不是對另一位騎士說話。峽谷的山壁在他們周圍逐漸閉合,而隊長則驅策著她的野山羊繼續前進。
「我們應該等我們的王鱗。他將會突破他們的防禦。」
隊長突然迴轉,歐銳則因奮力停下座騎而幾乎從獸鞍上被甩出去。「我們的領主現在正在忙別的事。」她指向了從峽谷東部外緣昇起的山脈。「就在那座裸岩上,看見了嗎?」
歐銳看見了他,他的王鱗,那隻與他連結的龍。王鱗巨大的手臂下正壓制著一隻較為小型的四翼飛龍。在歐銳看著的同時,閃電自較小的那條龍嘴裡噴出。他的王鱗蹣跚地向後退,而另一條龍則往天空飛去。
Stormwing Dragon | Art by Svetlin Velinov
「他有麻煩了嗎?」歐銳問道。
「他很忙。有麻煩的是我們。」
「那麼我們只能孤軍奮戰了。」
「還不至於。跟我走。」於是隊長又再度啟程。
歐銳多看了一眼他的王鱗,定格在一種他無法完全理解的力量交流之下。他後方傳來隆隆的馬蹄聲,以及騎士們的嘲弄聲,然後他也出發了。他跟著他的隊長,正在驅趕著她的野山羊穿越彎曲的道路,並將他們帶往峽谷深處。事實證明要趕上她相當困難,因為她會消失在下個轉彎處,或是突然改變路線往峽谷中無數迷宮般的小徑之一急馳而去。無論她正在帶領他們前往何方,若沒有其他意圖的話,將會距離這些寇鞍甘族戰士非常遙遠。歐銳已經服侍他的隊長許多年了,而且他從未見過她行事草率。總是有個計畫,總有些緊急備案來證明她已考量到威脅並做了正確的準備。但他們現在,要塞淪陷,陣線破滅,正在從一群寇安甘族大軍面前逃生保命。
更多的彎道。更多的狹窄小徑。寇安甘族在他們腳後跟的尖吼很快就變成了從峽谷壁上傳來既四散又混亂的回音。歐銳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他明白了他的隊長正在做什麼。最好的情況就是寇安甘族將會追丟他們的獵物並完全錯過他們的位置。至於最糟的情況,隊長將會迫使寇安甘族分散他們的兵力來尋找他們。在峽谷的狹長走道裡,他們兩人或許真的能夠順利逃出。
隊長突然轉向彎進了峽谷壁上的一道缺口。歐銳錯過它了,他在騎過頭之後慢慢地減速迴轉。他開口呼喚他的隊長,但在出聲前,他因舌頭突然嚐到了金屬味道而大為震驚。空氣變得很不自然地乾燥,而且一道爆裂聲響蓋過了所有的噪音,除了野山羊的驚慌叫聲。他試著用韁繩控制這隻動物但卻徒勞無功。
「隊長!」歐銳大喊著,迫切著想離開。「阿娜芬札!」他用腳跟踢了座騎的側腹,接著牠便向前衝去。
天空傳來一陣霹啪聲響。只走了三步,野山羊突然在半途向前傾倒。歐銳從獸鞍上重重跌落,昇起的地表砸上了他的下巴使他緊閉。當他慌忙地爬到野山羊後方以作為掩蔽時,他嚐到了鮮血的味道。野山羊則倒在地上死去,背上還插了一把長矛。閃電能量仍然沿著矛桿跳躍,使周圍的毛皮捲曲焦黑。
另一道爆裂聲穿透了峽谷。這一次,是來自一位獵人在擊殺之後的怒吼咆哮。歐銳發現一位半獸人蹲据在他上方一座自峽谷山壁上突出的平坦岩石外緣。他佩戴著一件自背部挽具上揚起的金屬披風。一片扇形閃電出現在披風上以造就那可怕的翅膀影像,在上方翻湧的黑暗雲朵襯托下更顯得耀眼。
半獸人再度怒吼,這次形成了歐銳能夠分辨的聲音。「格瓦!」
歐銳知道這個名字。格瓦,那位帶領襲擊沙原閘門的半獸人。在寇安甘龍群的陰影下,格瓦猛擊城牆,逐出卓茉卡的防禦者,然後把倖存者趕到荒野中。
Warbringer | Art by Raymond Swanland
戰士的呼喊將會召喚格瓦來終結駐防地中僅存的兩位士兵。
但這位半獸人並沒有等他的領導者,他朝歐銳一躍而下。
有時間讓歐銳蹣跚地爬起來或是抽出他的劍,但卻無法兩樣都做。歐銳起身,掠奪者則跳到他身上。一道強力的下劈強調了他的戰吼,但歐銳的移位使這道重擊擦過了他的肩甲。他逼近並縮短了他們的距離,而且在他的攻擊者復原之前,歐銳用全副武裝的厚重身體向他衝撞,使他們兩人都跌倒在地上,揚起了一陣塵埃與咒罵。
這位寇安甘掠奪者嘗試反擊直到他的手肘抵住了歐銳的喉嚨。他嘴裡積滿了血,但歐銳卻無法將它吞下。他反而噴了半獸人一身鮮紅。這足以使歐銳扭身離開。就在此時他聽見了隊長的聲音。
「歐銳,移動,」阿娜芬札說道。
命令很簡單,歐銳照做了。他掙脫了掠奪者,但半獸人卻不願收手。阿娜芬札往前站,沐浴在閃耀的白金色光芒下,而她周圍的沙地卻彷彿有生命般地起伏著。阿娜芬札伸出一隻手,盤旋的光芒開始環繞她的手臂並朝著半獸人旋繞而去。光線穿過他,同時也從他身上拉走了某種既隱密又重要的東西,使他在沙塵中死去。
屍體才剛倒下,峽谷的山壁就被戰爭的聲響給喚醒。馬蹄聲與戰吼爆出,隨著時間過去變得愈來愈大聲。
「隊長?」
「這邊,」阿娜芬札說道,指著她身後的狹窄小徑。「格瓦跟他的大軍很快就會到這裡。我們得準備好。」
這兩人用雙腳盡全力奔跑,只注意不讓腳踝在鬆散的岩石地表上扭傷。在阿娜芬札後方,歐銳出現在一個狹長的密室裡,幾乎完全只由純粹的峽谷山壁所環繞。唯一的出口就是他們進來的地方。
「一條死路,」歐銳說道。
「這也是件好事,」阿娜芬札說道。她正在解開靴子上的鞋帶。「這會使他們難以逃脫。」
歐銳緊張地沿著這個密室的外緣踱步。他發現阿娜芬札的野山羊被繫在一棵扭曲的小樹上,一邊從琥珀碗裡喝著水。這棵謙卑的樹半隱藏在山壁的陰影中。歐銳看見許多琥珀碎片被灑在樹的四周。就他看來,這裡有許多碎片曾經能組成無數的容器、小塑像,或是裝飾品。歐銳跪下來抓起了一個碎片,這是某種古代精巧製作的水罐的殘餘物。
「隊長,這些是什麼?」
「琥珀是一種特殊的物質,歐銳。你腳下破碎的容器有兩種功用。就像是任何一個容器,它們可以盛水。但由琥珀製成,一種樹木的物質,這些容器也能夠攜帶靈魂。」
歐銳把琥珀碎片扔下,就彷彿它正在燃燒一般。「隊長,拜託。我們不應該在這裡。」
「我想讓你看個東西,」阿娜芬札說道,平靜地朝他後方說話。她正在樹下,而歐銳則謹慎地服從了。她抓起他的手並將它放在赤裸的樹皮上。「現在看仔細。」歐銳靠了過去。他的眼睛因逐漸增強的黑暗而變得緊繃,但在那裡,被刻在樹幹表面的是數十個,或是數百個名字。
歐銳退縮了。「被詛咒的名字?」
「這也是我一開始的想法,但我漸漸開始相信正好相反。許多人費盡千辛萬苦把這些帶來這裡。靈魂能夠用琥珀攜帶,但我相信這棵樹就是它們的定錨點。」
「你以前曾來過這裡?」
「很多次。」
阿娜芬札蹲伏在樹幹底部,把沙子撥開直到露出了拱形的根部。她站起身,然後赤腳踩在樹根上。「現在,歐銳,到我後面。你將會看到神奇的東西。」她快速地對他閃過一抹微笑,這是他自襲擊沙原閘門那天起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
「我無法這麼做,隊長。」歐銳以笑容回應。這是個悲傷的笑容。他的隊長─他的表姊─將會死在那裡。他將會死在那裡。但不會這麼容易。他拔出了劍。
沒過多久寇安甘族便追上來了。當他們逼近時又聽見了嘲諷的聲音,甚至都還沒見到他們的人影。
「希望跑了這麼久還留有足夠的力量戰鬥。」話才一說出口,格瓦巨大的身軀就進入了這個密室。「我叫格瓦巴澤,我打碎了你們的城門,推倒了你們的城牆。」
阿娜芬札從橫掛在背上的劍鞘裡抽出了那把雙手曲劍。「因為你是格瓦巴澤,打碎了我們的城門,推倒了我們的城牆,所以你將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數十位寇安甘族戰士從格瓦後方蜂擁而入。祭師也在他們之間,而且他們開始召喚閃電,並在他們面前爆裂成活物。
一直保持著平靜,阿娜芬札拿下頭盔並伸手碰觸了一根虯結的樹枝。「這棵樹的精靈啊,我人民的祖先,你們的後裔需要你們。」這並非她第一次說這些話,歐銳相當肯定,而且在他們說話的同時,這個密室裡靜止的空氣開始翻攪。塵土揚起,而細微的金色琥珀碎片也隨之飛昇。在這一刻,聚集在密室另一頭的戰士們停止了他們的嘲諷。
雖然幾乎無法透過沙塵漩渦看見阿娜芬札,歐銳仍可聽見他的隊長說話,「歐銳,到我後面。」於是歐銳便移動到這棵樹的另一側,儘可能地遮擋住他的臉。
就在他把阿娜芬札的野山羊拉過去他身邊時,他在沙塵中看見了人類的形體漸漸成形。它們並非實體,儘管有些還穿著先祖們的鎧甲樣式。歐銳張大了眼睛。
鬼魂。
披露的真相使他口乾舌燥。
死靈術。
阿娜芬札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肺部充滿了沙塵與琥珀,而鬼魂們則盤旋著接近她。它們與她合而為一,直到她變成一團模糊的琥珀光芒。她走下樹根,又往前踏了一步,接著一轉眼間,她已經來到了寇安甘族人之間。
她是一團可怕的鬼魂肢體,既憤怒又渴望復仇。沙石與塵土一片片地洶湧而來,而無盡的憤怒鬼魂串流則持續地從樹上湧出。在混亂之間,歐銳能夠藉由曲劍的閃光以及她一路上搾取的寇安甘族人慘叫聲來追蹤她的位置。
格瓦,祭師們,所有的寇安甘族掠奪者們─他們沒有機會。
在這場大屠殺期間,上方的風暴雲層開始翻湧。在阿娜芬札抓住並擊倒了格瓦最後一位戰士的同時,閃電劃破了天空,雷聲撼動了峽谷,雲層則吐出了它們的內含物。寇安甘族的龍群後裔從天而降。
Dragon Tempest | Art by Willian Murai
歐銳被夾在由鬼魂組成的恐懼以及他面前的死亡之間,還有上方那些具有四個翅膀的驚駭之物。
領頭的巨龍收起翅膀並朝著被鬼魂包覆的隊長筆直俯衝而去。無法遲疑,沒有驚慌或害怕的片刻。阿娜芬札只是仰望天空,突然間,她體內的鬼魂們朝著雲朵急馳以迎接巨龍。它們以ㄧ束巨大的金色光芒型態移動,而且在它們行進時巨龍試圖要轉向。但是太遲了,因為光束已穿透了鱗片、血肉與骨頭。
Radiant Purge | Art by Igor Kieryluk
歐銳看到鬼魂分散吞噬了其餘的怪獸們,而殘餘的龍群則四散逃回了安全的雲層中。
密室裡的沙塵又回歸大地。極度精疲力竭,阿娜芬札倒了下來。
歐銳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明白這一連串的威脅已經平息。他緩慢地移向他的隊長倒下之處,一動也不動。空氣在她的肺裡嘎嘎作響。這是個讓歐銳同時感到不安又鬆了一口氣的聲音。阿娜芬札睜開了眼睛,但她的瞳孔卻翻向了頭部上方,只在原處留下一對宛如玻璃般蒼白的區塊。
「阿娜芬札,」歐銳輕聲喚道。
更多的空氣穿過她的肺,既虛弱又不均勻。
歐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後溫柔地搖著她。「阿娜芬札,」他再度喚道。又再一次,愈來愈大聲。「隊長!」他急迫地想幫助她,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搜尋著某些傷口,某些他能夠綑綁或修復的物理性傷害證據。但什麼也沒有。這並不是一道利劍劈砍,或是被飛箭刺穿。
「歐銳。」這些字以一道粗啞的低語聲傳來。
歐銳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低頭發現阿娜芬札正朝上望著他。
「你看見了嗎?」她問道。
「不要勉強自己,隊長。」
「我沒事,」她說道,一邊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來。「真的。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隊長,我從沒見過像這樣的東西。」
「我也沒有。我從未感覺過跟它一樣的東西。」她的聲音正在回復,而且她開始快速地說話。「歐銳,有這麼多的先祖們,都因為共同的原因而被束縛著─為了要保護他們的後裔,他們的人民。完全沒有任何政治性的因素。並沒有要設法討好巨龍。它很純粹,而且它十分強大。」
一陣突來的強風颳起了沙礫,他們也感覺到耳朵裡的空氣被壓縮了。翅膀鼓動。如果沒有雲層的話,一個巨大的陰影將會填滿這個狹長的峽谷密室。但卻沒有陰影出現,只有一連串令人生厭的碎裂聲傳來,同時他們的王鱗正降落在這個密室裡,在他龐大的體重之下,這棵古樹也被壓得四分五裂。隨著它,阿娜芬札最後的服從也崩解了。
「他看見了,」阿娜芬札咬牙切齒地說著。即便歐銳低下了他的頭,她仍瞪視著這條巨龍的眼睛。
「隊長,拜託,」歐銳說道。「不要現在。」但歐銳心裡明白,就像他確定阿娜芬札也非常清楚。召喚鬼魂,或是施行死靈術的代價,就是死亡。他們的王鱗將會張開嘴巴,然後噴出一道掃蕩的光柱來一層層剝去她所有的肉身直到什麼也不剩。甚至連靈魂也是。
Enduring Scalelord | Art by Clint Cearley
巨龍把頭往後仰,歐銳走到了他的王鱗與他的隊長之間。
「就這樣了,歐銳,」阿娜芬札說道,「快走開。已經沒辦法脫身了。我得替我的作為付出生命。」
歐銳留在原地。「我的君王,」他說道,在巨龍面前單膝跪下,「帶著您謙遜子民之一的所有崇敬,我乞求您准許我一個要求。」
龍族不講人類的語言以免自貶身價。當他們說話時,他們的龍族語言會先經過龍語者翻譯。在峽谷中,沒有人可以進行翻譯,而使歐銳理解的唯一指示將會是巨龍的動作。這是個正在扒著他的胃的願景。
「我的隊長已施行了死靈術,」他繼續說著。「這是一種絕對要嚴懲的冒犯行徑。」歐銳嚥了一口氣。「拜託,我的王鱗,准許我成為處決她的人。」
巨龍把目光從歐銳移到阿娜芬札身上,最後又移回到歐銳身上,然後對著他把頭往下一沉。歐銳認為這是個點頭的動作。他的請求被允許了。
阿娜芬札沒有逃跑的動作,歐銳往她的方向短暫地看了一眼。她很平靜,一如往常。她跪著接受她的審判,而且當他彎身捧起她的雙手劍時,她還轉頭朝他笑了笑。
阿娜芬札的皮製劍柄包覆著塵土,使它難以被握住。
阿娜芬札從樹上召喚鬼魂來保護他們。她稱這些鬼魂為祖先,跨越不同時代,這些先人們找到了一個共同的連結,而且還現身替祂們的人民擊退敵人。阿娜芬札已經發現了這個連結。她也被同樣的原因驅使著。
歐銳把劍高舉過頭。「這並不是終點,」他悄悄地向他的隊長說道。片刻過後,行刑結束。
塔拉姆朝營火吐了一口痰。「正義得以伸張。現在我已經聽夠了。如果你打算繼續聊死靈術一整天,那麼我就閃人。」他站起身並走進了早晨的微光中。
「我不理解,」阿逐夫說道,依然目瞪口呆。「這些鬼魂救了你。她救了你。但你卻因此而殺了她。」
「我是啊,」歐銳說道,「而且我還因此被表揚。鮮血聚積在我的隊長的屍體周圍,我卻跪在王鱗面前接受他的讚賞。」
Scale Blessing | Art by Matt Stewart
他繼續說道。「我一抵達喀瓦城的時候,我被當成英雄歡迎。我被擢升為斥侯隊長,以製圖師的頭銜備受榮耀,也因此,開始了流放般的生活。但我也好好地利用了四處飄泊的機會,很快地我的漫遊帶我回到了那座峽谷。阿娜芬札的屍體一點也不剩。荒野已經處理了她。但這並非我前往峽谷的目的。散落在樹木殘枝之間的是那些曾經將先祖的靈魂攜帶來此的琥珀碎片。我把希望寄託在它們身上,於是我從沙地裡搜集了我所能找到的每一片琥珀。」
歐銳喝光了最後一點水。「指揮官費索的製圖師具有維護官方疆域地圖的無上榮耀,而從這樣的地圖中,我找到了我的目的地。耗費數月的旅程帶我來到了一片粗糙的乾燥地區。在地平線上,我看見一座我知道我將會找到的坍塌要塞廢墟。在我跟要塞之間,有一棵古老的樹,從低丘上的最高點往天空延伸。我把遠方的那棵樹與在我的地圖上相對應的標記點做了比較。所有在卓茉卡領土裡的樹都被視為水源指示物而標記在地圖上,但那棵樹光禿禿的枝幹並無法替旅者提供如此舒適的服務。那裡什麼標記都沒有。非常完美。
「當我靠近那棵樹時,我清空了袋子裡所有從峽谷帶來的琥珀碎片,並將它們灑在樹幹周圍形成一個圓圈。我不知道這樣做正不正確,但若琥珀真的是靈魂的容器,那麼阿娜芬札一定會在其中一塊碎片裡。
「在樹幹消失進沙地裡的部位上,我把沙子挖開。我用自己的刀將她的名字刻在活生生的樹上,而且當我完成後,我把沙子推回原位。它會是屬於阿娜芬札的樹。一棵不會被破壞,或是焚燒,或是被拔除的樹。它將會是她的定錨點。」
Anafenza, Kin-Tree Spirit | Art by Ryan Yee
「難以置信!」阿逐夫說道。
「同意。我不確定是否要相信你說的任何事,」寇茲說道。輪到他起身離開。
但在他離去之前,「那麼,這棵樹在哪裡?」
「我的答案並不會說服你去相信,」歐銳微笑著說,「因為所有關於那棵樹的紀錄,在每一張官方的地圖上都已經被銷燬。」
「當然是這樣。」寇茲發出了不屑的尖銳嘶聲。「然後你現在在我們的土地上旅行並分享這個故事?」
「信不信由你。對我來說,我的旅程還不能夠算是明顯成功,直到像葉法這樣的故事開始出現。對阿娜芬札而言,一切總是為了部落。就算死去,她的熱誠絲毫不減。現在我穿越我們的領地以分享真相。正如葉法所說的,她是一位守護者。」
Echoes of the Kin Tree | Art by Ryan Alexander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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