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尼翠面臨著毀滅,伊莫庫降臨,帶來了驚懼獸與突變體的疫病,威脅著所有生命。守護者在瑟班集合,而莉蓮娜與其殭屍大軍的到來,為他們爭取了擬定計畫的時間與空間。
但有任何計畫足以戰勝伊莫庫嗎?
莉蓮娜
能看到人稱守護者的各位感到痛苦真是榮幸啊,基定克制著挫折感;妮莎的不適;茜卓的不耐;傑斯痛苦的優柔寡斷。傑斯就在他最愛的場所-卡在自己建構的武斷限制而進退失據,想知道為什麼人生的決定總是如此困難。你永遠不會改變,對吧?莉蓮娜不知道這是讓她愉快,還是讓她厭惡。兩者都是,有時候。
一位月人飛進了空地,她的雙眼張大,呼吸短促。她沒把注意力放在保護他們免於伊莫庫奴僕攻擊的整圈殭屍上,不過她卻抬頭看著伊莫庫的壯闊景象;不可能不看的景象。她在傑斯身旁落地,快速地說著話,但過於小聲,讓莉蓮娜聽不到其內容。要是莉蓮娜沒有曾經和一位通念師相處許久的話,那月人停止說話的方式一定會讓她感到困惑。她肯定就是那位傑斯曾經提過的月人了。傑斯和多美代繼續著他們沈默的對話,邊碰觸彼此的心靈,邊移動的離彼此越來越近。莉蓮娜皺了皺眉,又一個沒用的心靈法師,正是我們所需要的啊。
她想要一些和傑斯獨處的時間,好搞清楚這裡的狀況。她的殭屍們已經帶來了暫時的休息時間,但是他們需要離開這裡,遠離瑟班,遠離依尼翠,遠離伊莫庫。
就在她想到那名字的瞬間,莉蓮娜的眼光被瑟班之外的矗立形體所吸引。為什麼它就只是停在那呢?空氣沈重而污濁,聞起來滿是…它不是亡者。莉蓮娜對亡者與它們的氣味感到自在,但這個讓莉蓮娜感覺擔憂的氣味有著一種腐爛的特質。
空氣中突然轉變,變成了春日雷暴前的氣味與壓力,而就在這樣的變化中,伊莫庫展開了。它的陰影急速增加;它細長的捲鬚變長變多,從幾百隻、幾千隻、到幾萬隻、甚至更多。來自伊莫庫,一個隱形的力量球體從伊莫庫處迸發而出,擊中了每位鵬洛客的立足之處。
一股噁心感翻攪著她的胃;暈眩扭曲她的心靈,這種混合了絕望與噁心的感覺,在她一生中只體驗過幾次。當她的哥哥霍蘇毫無生氣地睜開雙眼時,那烏黑的球體意味著末日;當她第一次被波拉斯那邪惡的眼光所瞪視,聽著他那充滿惡意的笑聲,保證了有毒的救贖;當鎖鏈面紗的力量第一次穿過她的血管,像一個乾殼般切開她的皮膚,讓血液滲過,她的血。
那些時刻之中,沒有一個足以與她因伊莫庫的存在所感覺到的不對勁相比。莉蓮娜維斯窮盡一生尋找不死之法,在他漫長的存在中第一次,她懷疑自己一直追逐的目標是不是錯了。在伊莫庫綻放的陰影之中,死亡似乎只是另一個生命的淺薄謊言,微弱反擊著等在所有生靈前方那真實驚懼的虛假希望。
伊莫庫,伊莫-庫,伊莫…
她用力甩了甩頭,試著讓心靈保持清晰。她已經活了太久,克服了太多難關,現在不是屈服的時候。我們得逃離這個時空,這…留下來太瘋狂了。那並不是她的思想,而是鴉人直接在她的腦中說話,聽起來…很害怕。莉蓮娜從這恐懼中得到了一些愉悅。這麼說來,你可以感覺到恐懼。她的殭屍們一起發出呻吟,「毀滅之皿,罪惡之根,逃離。」莉蓮娜嚇了一跳,她 很習慣於鎖鏈面紗說些有關器皿與根的廢話,但逃離。無論伊莫庫是什麼玩意,鎖鏈面紗一點都不想要。
空氣裡的壓力變得厚重,引起一陣頭痛,痛苦淹沒了她的雙眼。其他的鵬洛客們倒了下來,只有傑斯除外,他施放了某種咒語回應。她低下頭,痛苦不斷蔓延。伊莫庫在外,鎖鏈面紗在內,而該死的鴉人,管他在哪。她不能屈服。這些是我的殭屍,我的鎖鏈面紗,我的腦子,都是我的!
她盯著伊莫庫,恐懼變得淡薄,轉為翻騰的憤怒。你竟敢...
又一次來自伊莫庫的能量爆發,一次完整的雷暴,早先的噴發似乎只像一次短暫的春雨而已。莉蓮娜被迫跪下,因憤怒而大叫出聲。她的殭屍們呻吟著一個單詞。
「伊-莫-庫。」
傑斯
紫色光芒透過佈滿雨滴的窗戶,籠罩著塔樓。條紋火花的漆黑焰頂沈重墜落,伊莫庫咯笑著,有如冰冷金屬迴圈的思緒…
一個聲音打斷了混沌的蔓延,他從未聽過的熟悉語音。這並不順利,我不會屈服,我可以更好。傑斯的呼吸沈穩而緩慢,思想協調一致。他試著回憶幾秒前支配他心靈的胡言亂語,但它已經像融解在黎明的露水般消逝無蹤。他在一個又長又寬的螺旋階梯頂端,白色的象牙臺階上有藍色的裝飾排列。樓梯間裡明亮閃耀著,但卻沒有明顯的光源,往下延伸,一望無際。
上方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石塔,往地上接近,它看起來就像是他在拉尼卡的聖所。大型的石桌上有一堆堆的書籍、地圖、還有幾個…發出嗡嗡聲的新發明。觸目所及四處是堆滿書的書架,他渴望地看著它們。那不只是看起來像他在拉尼卡的房間…它根本就是,唯一不同的是在拉尼卡,房間中央沒有宏偉的樓梯間螺旋往下。
而且在拉尼卡,肯定沒有來自上空的駭人力量想摧毀他的聖所。
在上空數百呎處,傑斯看見高塔的大石塊碎裂飛散,或抓攫或拋出。高塔的整面屋頂已經消失,顯露出一片黑暗天空,滿是不祥的紫色雲霧。就在傑斯看著這片毀滅景象時,他明白到,那片紫色並非雲霧,而是一個東西,一個生物。這生物分解成一片巨型雲霧,延伸出數百隻扭動著的捲鬚。捲鬚朝著高塔抽打扭動,與外面的閃電與震耳欲聾的雷聲相互呼應,這生物有個名字…
伊莫庫。即便是他說出口,這名字聽起來也很詭異,一個他不應該知道的詞,一個他不能知道的詞,又或者是在這詞支配下的詞…傑斯停了下來,為如此容易失去思緒的專注感到懊惱不已。專注。伊莫庫。一個…東西,一個奧札奇,真正的奧札奇。傑斯的心靈努力包圍存在的天性,他的頭很痛,一陣隱隱作痛隨著每一次奧札奇泰坦的冥思而加劇。那就別想了,我在哪?這是什麼地方?
更多記憶回歸,他不曾在高塔裡,他曾在瑟班,被數不盡的伊莫庫奴僕圍攻,他們全部都是,基定、多美代、妮莎、茜卓,和莉蓮娜。她突然出現,帶領一群殭屍,從伊莫庫驅使的教眾與生物手上救了他們。莉蓮娜回來了,她...
雷鳴在外頭轟隆作響,他腳下的地面因而短暫震動。就在地面晃動之時,傑斯的頭也開始猛烈跳動著。雷電閃動,照亮了伊莫庫的捲鬚,它們正從石製建築扯下一大塊石頭。高塔又大又宏偉,但伊莫庫一塊接一塊地將它解體。
一道溫柔的白色光線開始在階梯下方開始搏動,光線在吸引。傑斯通常不會在一個他不了解的地方相信一道吸引他前往更多未知之地的白色光線,但大部分通常的狀況裡沒有全能的奧札奇泰坦在。這道白色光線看起來就像是個越來越有趣的選項。
外面有一陣明亮的爆炸發生,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之後,一道又長又深的紫色隨之而來,整座高塔反射了擊中它的閃電。傑斯在痛苦中倒地,陣陣劇痛侵襲著他的頭。我是怎麼了?接著,另一個聲音,他的聲音,但來自某個在外面的地方,帶著號令之力說著。動起來,現在,下樓去。
傑斯抬頭看,穿過高塔的遺跡,看到伊莫庫那貪婪飢餓的大嘴,它無窮無盡的捲鬚纏住越來越多石製堡壘。他決定了,那聲音,我的聲音是對的。是時候離開了,他往下走進塔樓的深處。
莉蓮娜
莉蓮娜的血燒了起來,她的心靈碎成片片,只有一個力量讓她保有自我-憤怒。那些是我的殭屍,我的!你不會擁有它們!她在神智不清的狀態下汲取了鎖鏈面紗的力量,對抗伊莫庫。她可以感覺到奧札奇的枯萎之觸,強大到甚至可以影響亡者的碰觸。但即便是那樣的邪惡之觸,也無法與莉蓮娜由鎖鏈面紗支持的死靈術相比。她感覺到自己的殭屍回來了。
力量在她血管中奔馳的感覺讓人興奮。她之前每一次使用面紗都有著痛苦與破裂,但不知為何,這次她的憤怒使她從鎖鏈面紗的傷害中免疫。也許這就是揭開鎖鏈面紗的答案,我從來沒有夠想要它過。
聲音依然對著她絮語,來自她的殭屍,還有來自面紗直接對她的心靈絮語,「毀滅之皿,罪惡之根」而那些並不是她聽到的唯一聲音,鴉人用他乏味的語調加入,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這是瘋魔,我以為妳想要戰勝死亡,妳在這裡面對的存在比時間還古老,比妳還強大,即便妳有一百條鎖鏈面紗也一樣!我們必須離開!鴉人試著把這句話說成號令,他聽起來從來沒有這麼赤裸、這麼脆弱。
莉蓮娜瞥了其他鵬洛客一眼,茜卓、多美代、和基定失去意識倒在地上。她短暫地延伸自己的力量,但他們的形體並未回應死靈術的碰觸;他們全都還活著。妮莎被定住,慘叫著,嘴裡吐出不知所云的話語。綠色和紫色的能量聚集在她周圍,彼此碰撞,不斷消長起落。傑斯是唯一站著而且看似神智清楚的人,雖然他並沒理會她。她注意到他身邊有藍色的閃光,延伸到其他五位鵬洛客身上的半影,只有她沒有。是那個讓你們活著的嗎?
半影並未延伸到她身上,但她不需要他的幫助。莉蓮娜已經擁有不可忽視的力量,那是從兩百多歲的人生中,伴隨智慧與殘忍兩者而來的力量。但她知道,這些都不能保護她免於伊莫庫的心靈侵襲,要是沒有鎖鏈面紗的話,她已經被徹底消滅了。
她現在揮動著力量,感覺愉悅,她因興奮而笑了出來,現在是她最接近全能的時刻了。我無所不能。面紗的聲音依然在她的腦中細語。器皿,毀滅之皿,我們必須逃離世界終結者,世界創造者,器皿!鴉人的聲音因驚慌為之停滯,聽面紗的話,妳這蠢蛋,逃啊!她的殭屍們。「罪惡之根,毀滅之皿,器皿!」
莉蓮娜笑著,充滿憤怒與力量的笑。「我,不是個,器皿!」
她切斷了面紗與鴉人的聲音,突然陷入一片沈靜。她可以感覺到他們抱怨時的憤怒與無能為力。一切都是我的意志,我的渴望,沒有事情可以阻擋我。她使用面紗,駕馭更多她以前不敢使用的力量。
我不屬於你,你屬於我。
她聚起面紗的能量,驅使到他自己的力量與經驗,在如此力量的陣痛之中,她不再感覺到伊莫庫的心靈攻擊。
她將自己全副的注意力轉到巨大的奧札奇泰坦身上,泰坦就好像是認出她成長中的力量一般,緩慢地往她的方向移動。伊莫庫啊,每個人好像都很怕你。她再次笑著,邊陶醉於自己的力量邊發出咯笑聲。沒人覺得我能打倒你,來試試看吧。
傑斯
傑斯往下,不時往上掃視,但陰影讓他只看得到後方幾呎。我猜這些樓梯只能往下。他以為自己應該會發現,沿著一條走廊往下走進一座詭異高塔的深處這件事令人害怕,但他卻很冷靜。底下肯定比上面來得安全。
他身邊的石牆開始閃爍,他看著,石頭變成了玻璃,或至少是某種透明的材質。他旁邊的整座牆,從階梯到天花板,都轉變成了一片清澈的窗戶。窗外有一片景象,就像孩童會在學校畫的那種透視畫,但這幅畫動了。
這幅景象中的中心人物是基定,他正擺出架勢,對抗某種矗立在他上空的存在。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個由星光點點的夜空所形成的形體。這個空中形體有兩隻黑色的巨角,與一個藍色、非人類的臉孔。他揮動著一把大到難以置信的鞭子,鞭柄上有一個人類的頭骨。基定看起來就像是典型的他,方下巴、金色軟圈劍、穿著閃閃發光的鎧甲。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像傑斯曾經認識的基定,這位基定看起來很憂慮,幾乎可以說是害怕,那張臉上有著憤怒…但也有著恐懼。有趣。
其他守護者的成員們圍繞在基定身邊。有雙手與頭部都在冒火的茜卓、妮莎、甚至還有個傑斯。我肯定比他要高吧?天上的形體大大張開雙臂,鞭擊掃向一邊,他用深沈、彷彿從地面冒出的共鳴聲說起話來,「庫忒昂伊俄拉,你最渴望的是什麼?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不!」基定大喊道,他的臉孔因反抗與痛苦而扭曲。「你沒什麼可給我的,厄睿柏斯,沒有!從你那得來的,全都是毒藥。」
那個形體,厄睿柏斯,舉起了他的鞭子。「凡人,這不是什麼恩賜,告訴我實話,你最渴望的東西,否則我會殺了你的朋友,一個接一個。」
基定的雙肩垂下,他的軟圈劍收回護套,他抬頭看著厄睿柏斯,表情看起來既憤怒又絕望。「我最渴望的…」他停了一下,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最渴望的就是能保護其他人,能拯救他們…」
「你說謊。」厄睿柏斯的鞭子打了出去,擊中了基定身旁的傑斯,把他打得粉碎,他的肉身在一碰到鞭子時就消散了。我真的不喜歡看著自己死。基定大叫著往前直衝,他的軟圈劍一閃而出,但厄睿柏斯巍然不動。他舉起手,基定就往後飛了出去。
「凡人,你無法擊敗我。你不可能做到。告訴我實話,我會讓你剩下的朋友們活著。」
一聲雷鳴在外頭大聲響起,伊莫庫,那是伊莫庫,而在這樣的吵雜中,傑斯聽不到傑斯的回答。無論基定是怎麼回覆的,厄睿柏斯都不滿意。又一次長鞭擊出,這次是妮莎分解在其碰觸之中。基定在妮莎被擊中時退縮了,但這次他並沒有展開攻擊。站在那裡的茜卓看起來一片茫然,她冒火的雙手什麼都沒做。這片景象肯定不是真的,這是基定的腦中嗎?
基定的聲音帶著憤怒,「我想擊倒你,把你撕碎,這樣你就不能…」
「不,你一直在說謊。」厄睿柏斯的聲音反而像一座墓園般平和。另一次鞭擊,茜卓消逝無蹤。「凡人,你非得失去一切才會了解事實嗎?你的固執能給你什麼?你注定要感受最多痛苦。」厄睿柏斯的長鞭隨著主人的碰觸飛舞。「你想要什麼?」
基定抬起頭,對著天空大喊,「我想要…」但就在他講完話之前,窗戶變暗了。
傑斯站著不動,沈默無聲,為他剛剛見證的一切感到震驚。厄睿柏斯是誰?基定會經歷什麼樣的痛苦?傑斯完全不知道他的朋友曾經受過這樣的苦。而我對基定的忽視正好符合我對這裡發生一切事物的無知。 這些是夢嗎?我在基定的腦裡嗎?但上面的伊莫庫似乎很真實。
陰影更加逼近傑斯,我得繼續移動,答案還在很下面、很下面。他只多走了幾格階梯,另一面牆就變得透明,這次的景象有多美代。
她拱背坐在一個小小的工作台上,仔細看著一幅展開的大型捲軸,景象中唯一的光源是一根蠟燭,但比起蠟燭的尺寸,它提供的光線要多得多了。在多美代身後有好幾個放滿書的櫃子,旁邊還有一堆堆的書。傑斯感覺一陣懷念,身邊只有書,只需要讀書的時光。這樣的時光已經不在他的人生一陣子了,而且短期內也不會再回來。
血開始從多美代的一隻眼睛裡滲出,開始是慢慢滴下,每一滴滴到桌上時都有小小的 噼噼聲。隨著她繼續閱讀捲軸,另一隻眼睛也開始滴血,一滴接著一滴。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
傑斯驚恐的看著,像肉身的格柵開始在多美代的雙眼之上成長,最終覆蓋了它們。伊莫庫的印記。在過去幾天,傑斯已經看過太多伊莫庫的簽名了。鮮血持續流過格柵,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
格柵在別處盛開,多肉的腫塊從多美代的手指迸發,以網狀的結構覆蓋了雙手。腫塊附著下方的桌子,把她的雙手黏住、綁在桌子上。現在她既看不到,也無法移動她的雙手。鮮血持續從她的雙眼滴下。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噼。
多美代不能用雙眼和雙手,但她一直細語著,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多肉的捲鬚開始纏住她的嘴,伊莫庫的網把她的兩片嘴唇牢牢的貼在一起。即便她的嘴停了下來,格柵卻持續生長,扭曲蠕動著。捲鬚從她閉著的嘴遠遠延伸,現在,隨著鮮血持續從她的雙眼滴下,捲鬚抓住了一滴,圍繞著它蜷曲起來,隨著鮮血滲進它那多油的皮膚而不斷扭動。噼-扭。噼-扭。噼-扭。
多美代一動也不動,她的雙眼、嘴巴、和雙手都靜止了。傑斯已經用心靈接觸過多美代,比大部分人都了解她的本質所在。她看東西、說話、書寫的能力,這些是她魔法之中的基本工具,她的交流。是這些東西定義了她,而她被抹除了。傑斯大叫,撞著窗戶,但多美代和房間裡的任何事物都沒動,窗戶又消散成不透明的石頭。
傑斯跌坐在地。這是什麼地方?這不可能是我朋友的心靈裡,可能嗎?陰影籠罩著他,他很累,非常非常累。他慢慢的站起,繼續往下。
莉蓮娜
這股力量,那是種啟示。莉蓮娜的意志接管一切,她的渴望。長久以來,她以為自己全然地實際,努力達成自己的目的。為了別死,為了殺掉折磨她的惡魔。但現在她知道自己之前不願意採取最後一步,跨越最後的屏障。我抑制自己,多蠢啊。
在她眼前的是伊莫庫,一個奧札奇泰坦,一個比時間還古老的生物,如果他腦中的聲音說的是真話的話。我覺得你是個東西,一個強大的玩意,但也有生命。如果你有生命,那麼你就可以死去,而如果你死了,另一次微笑,那麼你就屬於我。
面紗的能量在她的控制下翻滾躍動,它想要被用來使人枯萎、被用來殺戮。力量就是要用的。她收集力量、形塑力量,對矗立著的伊莫庫形體送出一道又一道閃爍著的死靈能量波,用它們的力量回擊泰坦。
莉蓮娜的腦中響起一首歌,一首吸乾其他事物的歌。那是力量之歌,唱著如此甜美的旋律。這是我降生的原因,這是我的天命。每一次打中伊莫庫的衝擊波都留下了死亡物質的溝渠,與塔樓一般大小的捲鬚萎縮蠕動,有些部分重生了,但不足以應對莉蓮娜的下一波衝擊。從盛放以來第一次,伊莫庫正在萎縮。它被逼退,莉蓮娜正在得勝。
鴉人的聲音打擾她的喜悅,就像陰溝的冷水濺起。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敢做什麼,妳不可能控制這股力量太久的。
莉蓮娜的蔑視從她回話的每一個字透露出來。別把我包含在你那小小的期望裡面,小人啊,今天就是我消滅奧札奇泰坦的日子,為什麼呢?因為我敢。
她希望守護者可以醒著見證她的勝利。這就是力量應該呈現的模樣,你們這些鵬洛客的可悲藉口。她朝著伊莫庫丟出更多衝擊波,持續攻擊著。
傑斯
傑斯對沒多久就看到另一個窗戶並不感到驚訝,這次是茜卓,或至少他覺得應該是茜卓。她是個小女孩,但紅髮和臉型依然可以讓人認出她未來的樣子。茜卓被一群帶有脅迫氣氛的守衛包圍,他們的衣服顏色華麗,來自一個傑斯沒有見過的地方。是她的家鄉。守衛舉起他們的長矛,茜卓發出嗚咽聲,掉著眼淚,哽咽著控制她的表情。
其中一個又高又瘦的守衛站向前,他的臉上帶著大大的微笑,和他的話語形成殘酷的對比。「我們殺了妳的叛徒爸爸,也殺了妳的媽咪,現在我們要殺了妳。」傑斯懷疑這幅景象的真實性,覺得這只是茜卓腦中的夢魘,但他的雙拳依然握了起來。沒人應該忍受這樣的痛苦。隨著守衛頭領的譏笑,其他守衛拿著長矛向前進,「而最棒的地方是,妳什麼都不能做。」
茜卓停止哭泣,盯著迫害她的人們看。一小束火焰從她的眼睛燒起,「你錯了,」她說,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孩子。「有我可做的事。」她的身體轉變、成長、進化成他認識的茜卓,「我一直在做的事,我能燒。」火焰從他的頭與雙手噴射而出。
她微笑著,守衛們不確定地往後退開,她往前踏了一步。「我可以讓你燒起來。」領頭的守衛陷入火焰中,慘叫出聲。「我可以讓你們全都燒起來。」現在其他的守衛也著火了,他們的皮膚碎裂起泡,他們高聲的慘叫穿過天空。「我可以讓整個世界燃燒。」熱度、強光、與火燄往前燃燒,白熱的能量籠罩、燃燒著一切,包括茜卓。茜卓尖叫著,不過到底是因為痛苦還是喜悅,傑斯說不準。
窗戶消散成石頭,但傑斯依然能感覺到從牆中流洩出的熱度。這是幻象的第一條原則,只因為它在你的腦子,不代表它就不能殺了你。
基定、多美代、茜卓…但還沒有莉蓮娜。急迫之情驅使著他下樓,他急切地尋找下一扇出現的窗戶,當看到牆後的人影時,他的臉垮了下來。喔,妮莎。他試著不要感覺失望,雖然他發現很難了解這位妖精鵬洛客。
妮莎背後的景象看起來就像是外面的世界-黑暗、紫色的天空,詭異的光線閃動,伊莫庫若隱若現的闇影,莉蓮娜和她的殭屍。妮莎痛苦地站在中央,她慘叫著,蠕動著。蜷曲、扭動、發抖,但那並不是她受到的唯一傷害,還有某個…蠕動的東西...在她手上。
傑斯更靠近看,注意到妮莎的手指上長出小小的手指,幾十隻小手指延伸到每一隻手指上,接著他看到像頭髮那麼細的手指從小手指上長了出來。他發起抖來,但當他看到她的雙眼時,他忍不住發出尖叫。妮莎的每一個眼窩都伸出了數個小小的眼芽,而在每個眼芽上又長出了幾個更小的。綠色的能量在她的雙眼和手上閃動,但一股黑暗、野蠻的紫色與綠色交錯相間。
伊莫庫是伊莫庫是永遠伊莫庫。
傑斯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從哪來的,但即便沒道理,感覺起來卻是真的,永遠而永遠而永...
「涅格利許 普松尼基 阿布阿霍!」妮莎口中吐出莫名其妙的話,就算不是莫名其妙,也是傑斯從來沒聽過的語言。她邊說頭邊抽搐,在字和字之間,她的舌頭會伸出嘴巴。她舌頭上的那些是什麼?噢,不不不不。我到達自己想注意到的極限了,不,我已經超越極限很多了。
隨著無意義的話與唾液從她的嘴中噴湧而出,合理的話語開始滲入胡言亂語之中。「噓嗝艾希-一切恰特都要終結!基馬-一切-都要死!」痙攣平息,她的聲音得到了力度與鎮靜。現在來自她身上的能量全部變成了紫色,一片深紫,一點綠色都找不到。她抬起頭,舉起雙臂,朝著天上大喊。
「成長!成長就是答案!唯一的答案!墮落不能落敗,但它必須獲勝嗎?犧牲當然是必要的,為什麼他們要對抗?沒有犧牲的永恆只會是麻木。鮮血必須被攪動,時常攪動。為什麼他們要害怕生命?為什麼要害怕真實?」
妮莎說著清楚的話語並沒有讓傑斯能夠更懂她,即便他知道沒有用,他依然用自己的心靈與妮莎的彼此接觸。妮莎,幫助我,幫助我了解,妳到底在說什麼?
妮莎眼光一轉,透過窗戶直接對上了傑斯的眼神。她在看我。傑斯顫抖著,凍結在那一刻。他無法移動,無法轉開自己的眼光,她的雙眼閃耀著暗紫色,她直接對著他說,「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任何事,記住這點,唯一可以救你的東西就是…」紫光退去,她身邊的光暈也跟著消散,「…我什麼都不想要。」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她的臉孔扭曲成奇怪的樣子,多出來的眼芽繼續蠕動著,窗戶無情地變成了石頭。
傑斯依然定在牆前,他發抖著,汗水從他的頭髮流下,一直到他的臉和後頸。陰影繼續從上面逼近。我在這些樓梯上花了多久時間?我的朋友怎麼了?下方依然閃著明亮的光,拉著他前進。但他不想移動,他不想做任何事。睡,我可以睡,我可能不會清醒,但這樣有那麼糟糕嗎?他的雙眼下垂,令人愉快的意識不清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心靈,他坐在樓梯上。我太累了。
慢慢入睡讓他想起了莉蓮娜,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或是她面對著什麼。她不在這裡,她不在這個地方。但如果他面對現實,反正她從來也不需要他。「難過,一陣子,接著我會度過的。」那是她之前在她的城堡說過的話,把他死亡的可能性和一隻狗相比,一隻狗。 她真的沒把我的死亡看得比一隻狗的死亡重嗎?不可能,一隻狗耶。這個想法啃噬著他。
睡眠,我怎麼能現在想著睡眠?我是怎麼了?他搞不清楚那是真正的筋疲力竭,或是某種更加惡毒的效應。重要嗎?解決方法都一樣。他站了起來。繼續下樓,想出辦法,別死,擊敗伊莫庫。當他繼續往下走,他想到了莉蓮娜。
莉蓮娜
第一個麻煩的信號是對她節奏的干擾。莉蓮娜以前從來沒有運用過如此多的能量,她因此得以以每次呼吸的節奏對伊莫庫擲出一次又一次的衝擊波。呼吸,擊發,呼吸,擊發。
但即便她的力量沒有辜負她,身體卻不聽使喚。她猶豫了一秒,做了一次深呼吸,就在那個空檔,伊莫庫展開襲擊,它的身體和捲鬚以莉蓮娜無法想像的速度重生,好幾隻肥厚的捲鬚揮向莉蓮娜,但只在碰到她的魔法時萎縮乾癟,此時好幾隻更快速的捲鬚接踵而來。就在此時,莉蓮娜又發出衝擊波逼回了伊莫庫,現在她只剩這麼做才能讓自己穩住陣腳了。
妳是凡人,妳有極限,但它沒有。鴉人的聲音以冰冷的絮語刺進她的腦子。看看這片草地和塵土,妳這傻子,妳正在把它變成妳自己的墓地。
她怒叫一聲,發出更多力量的衝擊波。泰坦的進擊因為這次的襲擊而中止,但沒幾秒鐘,能量衰退了。莉蓮娜大大的喘起氣來,而伊莫庫又再次前進。
我不會死在今天,她咆哮著,對鴉人、對面紗、對聽得見的所有事物說道。也對自己說。伊莫庫和它的捲鬚繼續永不止息的侵襲,我不會死在今天。
莉蓮娜,如果妳夠幸運,妳的死亡可能是今天最好的結果了。妳害死了我們兩個。鴉人的語音中沒有輕蔑、沒有憎恨或恐懼。他聽起來…放棄了。從拯救守護者之後第一次,莉蓮娜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