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更多的钱。”
雷尔诺窘迫地盯着地板，手里拨弄着他的法杖。他毫无自信，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心里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他需要她的支持；但他又恨透了开口去问，因为他都能猜到她对自己是怎么看的。用“蔑视”来形容她的眼神再恰当不过了—— 一道蔑视的目光。
但她需要他。他是这里仅有的一个有头脑的人。他的智慧让她的家族变得富裕而强大。要说为什么的话，没了他这群人不过就是些恶棍、无赖、鸡鸣狗盗之流罢了。
雷尔诺挺直了身板。手里也停了下来。
“我需要更多的钱。”声音里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
爱米娜轻轻叹气。这是那种受过良好教养，知晓如何指使、摆弄下人的贵族的叹气——轻柔，带着失望，又充满了嫌恶。雷尔诺感觉好像被某个实验失败产生的恶臭泼了一身一样。他的鼻子本能的皱缩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动摇。这就是这类锦衣玉食的人行事的方式，而他决心要陪他们玩下去，笑到最后。
一阵长长的停顿。而后爱米娜眯起了眼睛。
“要多少，雷尔诺？”心中的恼怒让爱米娜拖长了“诺”的音，完全违背了她通常深藏不露的风格。
雷尔诺心中暗笑。他已然击溃了她的防线。
“五千。”
“成交。滚吧。”
雷尔诺坐在商船甲板上，微风跟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头上拱起的船帆挡住了无时不刻注视着他们的骄阳，船只随着波浪的节奏轻柔地晃动着。
他现在脑子里满是新的思路跟念头，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去。他终于有了需要的资金来进行他伟大的事业——肯定会大获成功的。雷尔诺草草地在记事本上写下各种点子。从马特尼把各种材料运到他自己岛上的实验室所花不菲，不过他总算有了这笔钱。一旦他上岸就马上派只鸟儿送信去安排自己的货物。
接下来就要造个元素仆役来帮他把材料分门别类放好。不然要花太多时间和人力。他觉得自己现在欣喜若狂，浑身充满了干劲，造一千个仆役都是小菜一碟。
雷尔诺满心想着登上他的塔楼投入工作。他列了个单子打算给他忠心耿耿的侏儒仆人祖尔别特。要干的事真是太多了。
祖尔别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书架上空空如也，纸张遍地都是，烧瓶跟烧杯碎了一地，地板上海水横流。真是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祖尔别特倒抽一口凉气。是人鱼。他们怎么进来的？他向来都会锁好门，闩好——
破了一扇窗，窗框也被棍子撬弯了。祖尔别特冲到窗口。五圣焰啊，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这里离下面的岩石有几百英尺高啊。
祖尔别特笨手笨脚地爬上窗台，雷尔诺宠爱的橘色条纹猫咪皮皮正在窗台上舔着入侵者留下的带有鱼腥味的盐粒。祖尔别特把头探出窗外，直直地往下看去。没有绳子，没有梯子，也没有攀爬的痕迹。这是怎么做到的？飞行药剂吗？祖尔别特敢肯定上个月他把药剂锁好的啊。
他跳到地板上，一边低声诅咒着，一边绞着小手彻底检查自己主人的塔楼里都丢了些什么。他们可偷了不少东西。
雷尔诺回来会杀了他的。祖尔别特得把东西都追回来。
得赶快。
祖尔别特知道干这事的人鱼。有一小撮人鱼住在岸边的一小片暗礁那里，从卡普肖沿岸的陆上居民手里偷东西。据祖尔别特所知，这些身上长鳍的家伙都是些强盗跟杀手——可不是好惹的主。
他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皮皮则懒洋洋地望着一束阳光中的灰尘。
然后，他有了个点子。
祖尔别特抓起一个烧瓶，一卷羊皮纸，还有笔墨，以及装在小木盒里的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瓶子，绿色的液体流光溢彩。他把东西全装在一个包里，搭在肩上，然后抱起皮皮，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下塔楼，前往远处的海湾。
祖尔别特乘上了一只小船。后面还拖着另一只更小的。皮皮望着船舷外，一只爪子时刻等待着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鱼儿。祖尔别特小心翼翼地划着，心里祈祷他们不会被某只海岸龙兽或者水里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
他们到了暗礁附近。祖尔别特扔出小巧的船锚，注视着它扎到底下的珊瑚中。他轻声嘟囔着掏出纸笔和羊皮纸，潦草地写了几行字。
人鱼小偷，
把东西还给我们，不然要你们好看。
祖尔别特
他把纸片封进烧瓶里，确保能看的清楚。然后他塞上瓶塞，用鱼线系了点重物，稍稍确定了一下方向，扔了出去。
接下来就等着瞧吧。
一个人鱼浮出水面，看着祖尔别特，咆哮出几个字，听起来像“布-卡-能。”人鱼眼里充满了不屑和自得，带着轻蔑的嘘声潜了下去。
皮皮盯着水面上闪烁的银色鳞屑，舔了舔自己的胡须。
“行。你们这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鱼脸小偷。”祖尔别特一把抓过连着另一条船的绳子，用力把船拖了过来。他拔出小瓶子的瓶塞，挠着皮皮的两耳中间。“好吧，我的朋友。现在到你美梦成真的时刻了。”
祖尔别特将几滴液体抹在皮皮鼻子上，猫咪一眨眼就舔干净了。“真乖，”祖尔别特一边称赞一边把更多的翠绿液体倒在皮皮舌头上。
皮皮看着祖尔别特，还想再来点这个好吃的玩意儿，祖尔别特却把它抱到了那艘更小的船上，解下连着的绳子，把小船推向礁石那边。
“乖孩子，你知道该干什么，”祖尔别特对渐渐远去的皮皮说。然后他开始全力划桨，猫儿已经变得有一条小鲸鱼那么大了。“你知道该干什么！”
祖尔别特的笑声在汹涌的浪头间回响。
雷尔诺推开塔楼的门。“祖尔别特！好消息！我们有活可干啦！”
他脱下斗篷，冲向桌子边，从书架上抓下来一堆书，奇怪的是书本闻起来有种……隐隐约约的……海水的味道？雷尔诺环顾四周。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皮皮趴在一本打开的书上舔着身上的毛，淡定地看着雷尔诺。卷轴散落在桌子上；书本摊得一地都是，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
“看在五青焰的份上，这儿发生了什么？”雷尔诺定定地站着。
“啥也没发生，大人。”祖尔别特若无其事地说。而后他又满意地笑了。“不过是有海风吹进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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