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moon@魔导工会
「他们在欺骗我们。」年轻人龇牙咧嘴地笑着,而他的朋友们几乎可以嗅到他的沾沾自喜。
这是常见到的一景~梶也,尽管才年仅十七岁也没比他的朋友们大多少,却已自封为大贤者。发亮的棕色眼睛,以及往后梳的乌黑头发组成了他的傻笑,是一道常闪过他苍白脸庞上的表情。
狭窄的小研究室空间,如同其它大多数的水面院研究室一样,仅可容纳一张书桌,放墨瓶及毛笔的架子,一些椅子以及灯笼。只能从小窗子眺望出去神瀑看来如此的惨不忍睹,因此大多数的学徒都认为那是事后才想到要加装上去的。除了偶尔的鸟鸣,及窗外瀑布持续的奔流,很少事物可以使学徒从他们被指派的课题上分心...即使他们想要如此。年轻人的声称立刻便抓住了同伴们的注意。
「这可真令人惊奇啊!」理那嗤之以鼻,两辫垂在她身后的马尾轻轻地摆动着。她想回到她的研读上,但梶也可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
「妳尽管揶揄我,如果妳想的话,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从源那儿全听到了。」
「就是那个上礼拜因为在大书库弄破臭气弹而被退学的源吗?」望美骨嘟地转着她的眼睛,「除非密师范亲自将知识放到他的脑袋瓜里,不然他一点有用的东西都记不住。」
「知识有各种不同的层面。」梶也笑得假假地回应着。「我家乡的朋友们都管源叫做『街头智多星 』,他知道如找出别人想要隐藏的事情。」
「那是谁在欺骗我们啊?」要不是因为念到烦了,元村才不会承认自己对这个话题感到兴趣。他面前滚动条上的咒文开始模糊成一团,当梶也开始高谈阔论时,他正希望有东西可以让他转移注意力。
「学校里所有的高级师傅,当然,甚至包括了密师范及蓟夫人。对于一个献身于知识的地方,你们不觉得很吊诡吗?」
「如果你笑得再大一点,你的脸就会裂开。」理那叹道:「你已经毁了我的专注。那我们也来听听到底源跟你鬼扯了些什么。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秘密使得老师们要说谎来隐瞒呢?」
「神明!」当梶也看见这个字眼使得他朋友脸上出现的表情:怀疑,恶心,恐惧,但绝大多数是~ 好奇 !他笑得更得意了。「一个神明就在水面院被带到了这个世界!」
「胡说八道!」望美口吃地说着:「哪个正常人会在这个时代招唤神明?特别是在这里?」
「而且我们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元村补充说:「一个新的神明降临是一件大事。 即便是密师范或蓟夫人,怎么可能掩饰得住?」
「非常仔细地。」梶也降低他的声音几近耳语:「我说的是关于那不可说者的事迹。」
「喔,那个啊!」理那呻吟着:「我之前就听过这个故事了,那全是无稽之谈,是高年级学 徒用来吓唬新来的。」
「才怪!源告诉我师傅就是将事实掩盖在平凡的表象之下。他们就是想让我们以为那都是捏 造的。但是它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什么故事啊?」望美插嘴道:「这个我还没听过。」
「妳才来没多久。」元村回答说:「但只要在水面院待过一阵子的都听过。他们把它当成是 吓小孩的床边故事告诉每一个新班级。」
理那最后打破悬疑的气氛:「应该是距今15年前吧,有一个学徒被水神给杀害了。她的朋友 们想要为她报仇。但是师傅们怕水面院被成群愤怒的神明所掠袭而不准她们采取行动。所以当密师范及蓟夫人外出时,他们闯进蓟夫人的私人书库并偷走了一些滚动条。」
望美深吸一口气:「光是这样,我就很讶异他们竟然没有因此而被宰掉!」
「最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更糟,」梶也沙哑地说:「他们使用了获取知识的远古咒文,希望 可以藉此找出杀害她们朋友的那个水神,并且制服祂。但他们并不了解那是神明的魔法,它招唤了一个对生灵而言,完全未知的神明前来,有个好解释:它的领域涵盖了所有只有神明才应通晓的禁忌知识。想象一下某个如同在神河失传的事物。」
望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屏息许久而不自觉:「所以那些学徒后来发生什么事?」
「没人知道。」梶也回答说:「甚至连源也不晓得。但在他的指引之下,我和某些在事件发 生当时还是学徒的师傅们谈过,他们不记得有人神秘地消失或诸如此类的,但是他们的确记得有个被水神杀害的学生。而在不久之后,她的一群朋友因为课业进度跟不上而被遣送回家。当时的师傅也如此宣称。」梶也兴奋的眼光扫视着他的伙伴:「你们看!这就证明了故事是真的!」
「如果是的话那又如何?」望美问道:「如果这事确实发生了,那不就表示过去的应该让它 过去吗?」
「这就是新来学徒的问题。」梶也轻视地笑谈着,把理那的话堵在嘴边。「他们从小农村或 乡镇来到这里,所以他们无法想象任何除此之外的事物。水面院教导你们去观看全貌。永远别管正式引介一个几乎没人知晓的神明将带给我们的名声。记住,这是一个关于神明的知识!谁晓得我们能自其中汲取些什么呢?想想吧!我们将能扭转整个战局!更不用说任何可运用于我们自
身的事物!」
「但根据源的说法,最后这些想使用它的学徒都消失了,」理那插话:「我们凭什么比他们 更幸运?」
「呃,但是他们并不晓得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位神明的存在。我们知道 ,我们会有万全准备的。」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密师范与蓟夫人不曾尝试呢?」理那继续反驳:「甚或他们早已试过而 且还失败了?如果他们创造了这个如源声称的庞大阴谋,那他们的确有理由要掩盖此事。」
梶也哼声道:「他们你又不是不晓得。他们满足于将自己闭锁在小小的世界中。密师范太保 守,太害怕水面院发生任何事。至于蓟夫人,谁晓得她真正关心什么?」望美和元村睁大眼睛,后者狂乱地搜寻着,彷佛期待看到他们就站在这个房间,倾听并且怒目而视。「如我所说,有些人就是见树不见林。但我们可以!我们有机会被追忆!永远!」
「就像故事中那两个学徒一样被记住?别管源的幻想啦!我们还有测验跟神明得担心哩。」
「我不知道耶,理那,」望美难为情地说道,扭捏地拨弄着一缕突显在她那秀丽长发中的白 色发丝:「或许梶也有诀窍。」
另一个女孩注视着,彷佛她的朋友突然有鹿角冒出在她的头上,然后跳下悬崖,大声喊说她 是只会飞的魔法麋鹿。「妳不是说真的吧?」
「我双亲皆亡,」平淡的语调回应道:「他们是被神明杀死的。我的叔叔及哥哥也是。要不 是因为水面院,我也只是另一个在街上挨饿的孤儿。」她停顿一会。「我弟甚至记不得我们的父母。他根本不晓得他应该多悲哀。」她向上仰视,眼眶泛红,强忍泪水:「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要改变。结束战争。假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我必须消失,我会消失的。」
理那转向元村:「我知道你的,」她几近恳求地向他说:「你才不会加入这个蠢人的差事呢 ,是吧?」
元村红着脸说:「我不是很聪明,理那。」
「元村... 」
「不,别试着撒谎。我知道对于魔法我比不上妳、梶也或是望美。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做件 能改变些什么的事,就像望美一样,但是我知道只靠我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达成的。我并不想要孤独地死去然后被遗忘,理那。我想要人们记得我,我想要留下一些比起我出生之时好得多的东西,但我不认为我不必靠要别人帮助就办得到。」他用前所未见的眼神向上注视着她,这在他宽大,结实的脸庞上显得相当奇特。魁伟,高大以及引人注目的一个大光头,元村看起来更像是树海僧侣的一员而非杰出的水面院术士。他半掩的目光想必在不熟悉他的人看起来是迟钝的,但要说元村有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他的沉稳,即便是在最大危机的时刻。但是现在,他似乎像是...吓到了,理那不知该如何描述,但这也相对吓到了她。「这也许是我绝佳的机会。我唯一的机会。」
理那逐一地看着他们的脸:元村,沉浸在遗憾之中;望美,则深陷思绪;梶也,依然是傻呼 呼地笑着像个呆瓜。她叹了口气:「算了。假如你们全被退学了,那我在这边也剩没几个朋友。总得有人好好看住你们免得惹出麻烦来吧。」
梶也笑道:「就是这个精神!」
「那,我们要从哪开始呢?」元村问道。
「在水面院,任何事都要从哪里开始呢?大书库。」
***
当他们踏入大书库的范围时,四个学徒全都安静无声,不仅仅只是因为严峻的卷轴管理员瞪 视着他们。书库的墙壁在傍晚时为昏暗所覆盖,看起来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数以百计的魔法灯笼绽放出轻柔的光线,照耀在卷轴架与成堆的卷宗及简册上。偶尔的咳嗽及纸张沙沙地摩擦声是唯一的声响,回荡于拱型的天花板。空气充满着尘埃,岁月,以及智慧。望美还记得当她第一次来到大书库时,她以敬畏的语调喘着气说:「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崇拜神明一样。」没有人能不同意。
「所以我们现在要找什么呢?」理那问道:「我知道蓟夫人在这里,所以我们也不能在她的 私人书库行窃,但你希望能找到什么呢?」
「信息,」梶也回答说:「关于这位神明及祂的行迹。此外,源还告诉我一件别的事情:蓟 夫人不再拥有她的私人书库。」
「这听起来不像她的作风。」元村说道。
「是没错。源说他听到流言,密师范本人让她放弃的,部分是因为那件意外,部分则是因为 他认为她自己私下保留了最好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这所学校的平面图,那上面详细记载了这里的每一吋土地。」
「所以那些学徒们所使用的禁忌咒文在哪呢?」理那咕哝地说。
「事实上,源并不认为它们被放在地窖,所以我想,有什么地方会比书库更好藏卷轴呢?特 别是在全神河最大的书库?」
元村的脸怀疑地扭曲着:「你真的认为那些卷轴就在这儿的某处吗?」
「如果它们不在这里,我不认为它们还能在哪里。至于要找到他们,嗯,这就是我需要你们 的原因。我们要分开行动,每个人负责书库四分之一的区域。任何可能和我们寻找的神明相关的,还有古老的咒文都别放过。我们约在这里大约...两个小时后?」
「两小时?」元村沮丧地重复着:「要搜索这里的四分之一?」他的目光飘过一排排无边的 书架。
梶也微笑着:「所以我们最好快点行动,不是吗?」
***
两小时后,元村重重地坐在靠近书库入口的一张研读椅上,他的眼睛垂下而且变得模糊,他 只看见望美从一片朦胧之中返回,但他仍然可以看见她的头发比今天下午更加地凌乱。
「有任何发现吗?」她的额头随即轻声的靠上柚木桌休息,全然无趣使她精疲力竭而不是劳 累。
「烂诗。一篇关于蛇人墓志铭上敬语的论文。更多的烂诗。ㄧ本毫无乐趣可言的武士编年史 。之前学徒们写的论文,比我以往所有写过的都还差。而我甚至还没找完我那区域的一半。往光明面想,至少我现在知道如何在黑暗之中让贝壳发光。妳呢?」
「一篇吹捧在荒场考古的优秀发现,」她回答着,并没有从桌上抬起脸来:「一本满载着停 用两百年文字的辞典,一本令人发噱的过时地图,无聊到让神明睡着的艺术书籍,没什么重大发现。」
「这不是很棒吗?」梶也满是笑颜地加入他们:「研究,阅读,搜寻...不是让我们充满活力 吗?」
第一次,元村才了解为何有时理那会露出想要想把梶也推下神瀑的欲望:「所以你找到某些 东西啰?」
「什么也没有!」他愉快地回答着。「但要记住,过程才是重点,而非目的。」
元村正要问说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边,但理那快步走近桌边,双臂堆满了羊皮 纸卷,「我想我发现了些什么。」
望美猛然抬起头:「终于!」
「是什么?」梶也问道,他已经伸头越过理那肩膀,竭力想窥视。
「它叫做【远游者之旅】是多年以前的一位武士花了数年漫游于神河的旅程。他调查了许多 细节,特别是在旅程中他耳闻或遭遇过的神明,他显然听说过...」
「学徒们正在干预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事务?」冰冷的声音使得战憟自他们四人的背后渗入。 缓慢地,沉痛缓慢地,他们转了头,徒然地希望不会看见他们知道将会看见的景象,但事与愿违。蓟夫人,双臂交迭在她的胸前,透过玻璃眼镜瞪视着他们,锐利的目光直如一柄插入他们心脏的匕首。
「很高兴能与诸位结识,」元村嘶哑地说。
***
「跟你们完全没干系的事你们插什么手。」梶也夸饰的腔调简直就是蓟夫人的翻版,就好像她又对他们全部再说教一次。四人 聚集 在梶也的房间,仍因着书库长的话语而面红耳赤:「做这种事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明白吗!」
「那真...吓人。」望美睁大着受惊的眼神空洞地注视着。
「新来的学徒在首次被蓟夫人喝斥之后总是觉得不舒服。」元村静静地说道:「妳很快就会 恢复的。」
只有理那看起来冷静以对,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她反应过度了。」犹如远方传来的耳语一 般,她低语,彷佛她也已经与禁忌事物的玄秘神明交谈过。
「蓟夫人?反应过度?」元村的脸思索得皱在一起:「妳是对的,的确很奇怪。」
「我同意,她对我们说源散布的谣言根本没什么时的语调,特别地尖锐,我不想这么说,但 我想源和梶也是歪打正着。」
「证明我的论点也没有任何意义。」梶也垂头丧气地埋怨道:「蓟夫人禁止我们一个月不能 到大书馆,还拿走了【远游者之旅】,现在我们该怎样才能有发现?」
神秘的微笑在理那的脸上荡漾开来,就像今天稍早的梶也一样:「问得好。也许...用这个?」 她手夸张地一甩伸进长袍挥展出一幅卷轴,梶也立刻一把从她那抢过并且摊了开来。
「在我的旅程中,我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位神明...,」他吃惊地向上看:「这是...!但妳怎 么办到的?」
「我父亲以前是一位魔术师,不是术士,但一些逗小孩的徒手戏法还蛮拿手的。关于如何拥 有灵活的手技他曾经对我指点一二。」
不过那时其它的人并没有注意在听,他们全聚拢在梶也的书桌旁,随着他缓缓地将滚动条展开 时大声地念着...
***
也许我应该被训练成一个忍者而不是术士。飘过梶也脑中的这个想法如此荒谬,使得他差点 大声笑出来,毁了秘密行事的企图。毕竟在数小时后闯入大书库的难度应该仅次于从主神大口绳那儿偷东西吧!不过他发现出奇的简单,也许是因为他有了崭新的动机。我知道那些远古卷轴在
哪!
【远游者之旅】叙述了颇多关于那位不可说之神明,少许听过祂的人称呼祂为禁忌之神。「 很明显的,」梶也之前在他负责的区域阅读这些记载时告诉他的朋友:「那时神河全境流传着关于某个未知力量的模糊谣言,大约是在该事件发生的那一阵子。那些知道的人称之为『忌话图』
。」
「 好奇 怪的名字。」元村评论着。
「那只是昵称。但有些人甚至畏惧如此称呼祂,为了某种理由,他们害怕提到祂的名讳。」
但有两件事很清楚:知识正在消失,而人们逐渐死去。即便在逆神之战的数百年前,勤勉的 术士企图学习以及利用神明的法力,有人为权,有人为利,还有极少数纯粹只因为 好奇 。而梶也最可能是属于后者吧。
永岩城许久之前便禁止了这类研究,但是没有一个大名能够每天监视着每一个人,所以依然 秘密地进行着。贩卖这些远古智慧的热络黑市于焉兴起,即便是水面院也明显无法抗拒;所以这些古代书物才会出现在那导致灾难的日子。
「几乎每个与作者谈话过的祭司都害怕神明会 报复 ,」梶也告诉朋友们:「但灵界并没有实 际的反应,所以便一直持续着;而当逆神之战爆发,因为害怕就是黑市所引起的,一些术士被知悉的暴民所杀。最后,他们才了解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但想当然尔,黑市也因此没落。这就是书的结尾,除了…」
「除了?」理那催促道。
「除了从此以后,忌话图开始出现。载有远古知识的卷轴开始消失,他们的持有者或守护人 虽然还活着,但都陷入昏迷,不曾醒来。他们说这是忌话图造成的。因为某种原因,祂无法像其他神明一样来到现世,直到那些学生打开大门邀请祂。」
在梶也叙述时,望美是最安静的:「所以忌话图是想要从人类的手中收回神明的知识?」
「有些人似乎认为并不只如此。一小部分忌话图的受害者被发现并没有昏迷,但全都神智错 乱,喃喃地发出毫无意义的呓语,但确实会伤害到任何听见的人。迫使许多大名下令处死这类的人,但他们全都曾是伟大的知识寻求者,以智能及 好奇 著称。作者想知道为何他们会遭受不一样
的待遇。」
「而我也是。」梶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低语是出自他的嘴唇,也惊醒他回到现实,这才 想起为何他会来到大书库。灯笼依旧闪耀,但大厅已杳无人迹。当他穿过书架往目标前进之时,每一步都像是鼓声在他的耳朵响起。
他和他的朋友在读完卷轴之后都非常失望,他们知道了不少,但都没有重要的答案。他们决 定终止晚上的探讨,明早再进行另一波行动。梶也在其它人离开一小时后就已经将卷轴反复阅读了五次,试着将每一微妙之处烙印进心中。当他注意到游记中下一章关于作者旅行至树海森林的一小片段时,整件事情才豁然开朗。
***
终于,他发现了他正在寻找的书架,元村在他们头一次搜寻时就已经找过了,他知道他的朋 友没一个会对任何卷轴翻阅太多,顶多浏览前一、两页,然后就换一本。这就是蓟夫人藏匿这些古老秘密的巧妙之处。
虽然是游记提醒了他,但梶也本来就晓得蛇人埋葬他们的亡者并不是用墓碑,他们种树在坟 墓上好完成伟大的生命轮回或其它不知所云之事。进入大图书馆的一切都得经过蓟夫人的亲自核准,那为何一本虚构的蛇人墓碑论文会出现在这里?最可能的答案:作为完美的隐藏地点。
果然没错,只有第一页在讨论蛇人,顶多是几年前写的,其余更加泛黄的卷轴,有着潦草、 扭曲,古老的字体。狂喜地轻笑着,他开始把卷轴塞进他的袋子。
* * *
他知道他应该违反宵禁立刻将其它人找来,但他实在无法抗拒。在他掌中的这项珍宝,叫他 如何不欣赏它呢?他身后房门啪一声关上的瞬间,他已经在阅读了。随着每一个发黄的字眼,他发觉他的眼睛几乎像是被什么东西强拉着向下看,吸收,咀嚼着知识每一新的片段。有好些时候他抬起头,深呼吸,调整灯笼,但他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页面上,在卷轴之间游移,就像鲤鱼在尖锐的金属鱼钩上扭动一样。
梶也发觉他自己正窃窃私语,他嘴唇复诵着他面前的古老文字,他不晓得他是从何时开始的 ,但他的嘴巴是干的,所以一定已经…一小时?更久?他已经坐在那边看多久了?他能看见任何一丝从他窗外窥视的闪耀阳光吗?他不知道。一丝一毫,一分一秒,甚至当话语对他吟唱时,他都无法转头去看。
当他低语着,纷现在他脑海中的影像,是属于神明尚行走于这个星球的时代,而现世已遗忘 许久,更多的话语从他口中飞跃而出,更多的影像出现,壮观的水晶宫殿拥抱着天空,庞大的野兽因火焰与恐惧而骚动,脱离实体的眼睛漂浮在平静无波的广大海面上,注视与等待着某个从他背后传入寒气的物体。更多的话语。今世。战争、鲜血、泪水。重大的罪过,双亲的哀痛。
我在这里。
一个他无法看见的阴影,黑暗却遮蔽了他的双眼。翻腾,扩展。
我在这里。
渴求、寻找、不停地寻找。嗔怒、哀伤、悲叹。一颗几乎被抽离的心脏,责任与宿命,如丝 绸般铺散 在他面前。
我在这里。
这时梶也的目光才从卷轴移开。
漂浮在他面前的物体笔墨难以形容。每一次眨眼,它似乎都在变换着形体与机能。在这一刻 ,它是一团搅动中的抽象,没有面孔的能量,而下一刻,它又诞生出从 梦魇 来的脸庞。它是黑暗,它是明光。它是一切,它是虚无。它在他四周,上面,下方,背后,体内,钻近他的灵魂,凝视着他心灵的深处并嘲笑着它在那发现了什么...梶也觉得思考迟钝而笨重,彷佛有个喷嚏在他
脑中。他发现他没有逃或叫的欲望;他只是坐着,观看那舞动的形体,渴望见它下一个骇人的型 态。
神明最终开始稳定,融合成一个蝠翼状的...物体,像是数百种不同的形状,如同湿黏土一 般,被砸在一起的大杂烩。四颗碧眼瞇着眼俯视他,而像是嘴巴一样的细缝抖动着发出拍击的声音。如昆虫般的脚环绕在喷出雾气的腹部,嘶嘶的声响,微弱、纤细,对梶也轻诉着。当祂羽状的尾巴猛地甩出,就从他身上扫过,他注视着,是敬畏抑或惊恐,他无法分辨。
到这时梶也才隐约地感觉到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神明会攻击吗?带他离开到别处吗?或 仅仅只是想摧毁他?
而忌话图最后行动了,这些事情祂一件也没做。
祂做的更糟。
祂说话了。
***
对小津‧蓟,水面院的书库长来说,又是一天充实的日子:惯常的神明问题,持续的学徒问 题,以及教学。
然后梶也和他的朋友出现。
打从他们违背她开始她就已全盘了解。这正是将这些古老书物优先放在大图书馆的原因。好 像她真的没有无数更安全的地点可以搜藏一样。但是她知道,最终,某个能够满足忌话图的人会出现。
自然,梶也的朋友们已经注意到了。那天稍早他们已经来过她这里找梶也。他们显然不相信 她已经把他给退学了的这套说辞;但如果他们相信的话她将会非常失望。
「但如果妳想这么做的话,」那个叫理那的女孩问道:”那昨天妳为什么不对我们全体都这 样呢?」当然她会,但她并没有大声说出来。她只是警告其它三人管好自己的事,忘掉那个男孩。他明显不是块水面院的料,与其担心一个孩子,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烦。他们没有一个人满意地离开;那个叫元村的看起来特别地激动,而年轻的望美则是在他们离开房间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他们可能是麻烦;不过再一次,他们也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遇见忌话图的人。最好再等等,观 察看看。
蓟发现她身在一个地下牢房,开凿于水面院主楼耸立之浮岛的深处。她眨眨眼,吃了一惊; 她的脚不知不觉的便把她从书库带来了这。不过这是很棒的意识;因为这同时也是她的责任之一。
第一间牢房是一个男孩(不,他现在应该是男人了)已经被关15年之久了,虽然她确信他已 经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了。隔壁同样关了一位女孩(女人)。第三间门是打开的,虽然才刚来,却是这几年来蓟所看过最有希望的。
梶也瑟缩在墙角,颤抖着,他的目光投向每一个地方,彷佛在观察一只飞行的蚊子。他不停 地呢喃着被遗忘、粗嘎的语言,与其它人相同。虽然她的魔法障壁完整地保护她的心智(不像把梶也带到她房间的守卫们,不过他们正缓慢地复原中),但同样使得她无法听见或理解他任何的呓语。想到这儿她便感到心痛。
密师范曾经询问过她是否有任何方法帮助这些可怜的不幸者,自然地,她撒了谎。她可以施 展一个她自己设计的咒文,一个遗忘的咒文,而最终这三人的神智会回复正常。但这也会抹煞掉任何痕迹关于忌话图分享给他们的知识。比起把疯子关在这里,这甚至是一个更大的悲剧。
根据她的调查,尽管忌话图多么吝惜的守卫着祂的知识,然而祂身为知识之神的事实仍难违 背。而祂也知道一但逆神之战爆发,就算机率多么的渺小,意外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祂的本质将会逝去。而历经岁月的智能将会永远失落。她甚至能想象祂有着与她同样的悲哀。所以祂开始找寻具有学问与 好奇 心的生灵来保存与守护这些最古老的神明秘密,如祂曾经作过的一样。难过的是,这些无知生灵的心智并没有准备好来面对这所有的知识,更不用说远古神明的语言~他们陷入疯狂之中。愚蠢的大名屠杀了大多数忌话图早期的【使者】,但是当她了解到早先的两人就在她手中时,她知道了她的天命所归。
而现在有了第三人。很快地某天,透过这三人,她会发现翻译忌话图语言的方法而不至疯 狂。到那一天,她知道,逆神之战终将获得胜利。无益的杀戮将会停止。而她...她的一切,将获得平反。那的确会是个美好的一天。
而在那之前,她的学生们,不用提,密师范亦然,他们还得被瞒上好长一阵子。蓟叹息着, 好奇 是否领主今田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日。这是一个沉重的负荷,独自一人寻求真理。但是有时,也许有些事物还是不要分享比较好。
她关上门,留下黑暗中的梶也喃喃自语...
本文由相关网站(可点击“阅读原文”跳转)转载而来,仅供背景故事爱好者学习交流用, 如作(译)者、原(译)文有误或有其他要求,请不吝指点和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