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译者blass,原载于SSP水色山光^^
** 注：文中"阿左美"即为蓟夫人,azami.
最有价值的知识，是那没有人能传授，而自己仍然学到的。是自己的秘密。是真相。可以是
祝福
，也可以是诅咒。
我叫阿左美，是这片大陆上收藏最广，最大的图书馆的首席管理。我拥有了曾经渴望的一切，但是我仍然与幸福隔绝。
那时我还是年幼的少女，生长在川辺番瀑布下游的地方。父亲参了军，多是不在家里的，而母亲则整天研究着月仙们的传说，写着关于他们的文论，却很少来陪我和弟弟。
母亲是十分严厉的人。她有好多书卷，那些是从不让我们碰的，更不用说读一读。她说那些对我们来说要么太贵，要么太艰涩，要么有关了太危险的法术。自然，那些便是我最忍不住要读上一读的了。于是，我时常从母亲的书房里偷了本出来，到河边去，坐着慢慢读。
一日，晨雾刚出的时候，我又在母亲的书藏中摸了一卷，偷出了家去河边。那时薄雾尚未开，要等到日头升起红亮了，将雾拨开，我才好看清书卷上的字。我便无所事事地坐在河边，拣几枝树杈扔到水中，看水流怎样载它们离去。然后，一个水灵却现了出来，看着我。那水灵身上长了奇怪的鳞，列着上打的鳍，四支圆形的眼。那时候，我认为那是一位很有神通的神。确实我那时只是个小孩子了。
“你在做什么？”它用流水一样模糊的声音问我，在我鼓起回答的勇气之前，就那么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来读书，大人。”我说，
“你为何读书？”它问，
这次，没有任何犹豫，我说：“学识。”
“那就是你最渴望的吗？”
“是，”我回答说：“是！”
它依次将四只眼睛闭了又张开，
“你可为它放弃什么？”
我的心中一阵悸动，定是如传说中说的那样，一位神仙在与我做协定。
“一切。”我小声说。
“如此，你当拥有你渴望的。”那灵这样说，然后在水中溅起一片浪花，消失了。
我是如此的喜悦，心中热切地盼着愿望实现的那一刻。虽然日复一日，仍不见有事发生，我却没有失望，仍然从母亲的书房里偷拿书卷来读。
自那水灵之后一年，一日，母亲终于觉得了我不在家中，去找我时，她跌落了河里，几乎溺死。于是她发了烧，只能躺在床上，地方上的医生和术士尽了力也医不好她。我自然也要照看她，用湿巾敷在她额头上，熬汤喂她喝。只是，我在书房里的时候很是多过在她床边上。不过一个月，她便死掉了。
有哲人说死只是变化而已。母亲死后，生活于我来说确实大有变化。父亲要送我去水面学院，他说要发展我的潜力，我却知道他只是不想承受抚养女儿的折磨罢了。如此看来，我又失去了父亲。
不过他将母亲的书藏交与我，以利学业。
我失了双亲，但如此的代价，比起所得的未来，又有什么关系。我曾尝试为母亲和父亲而哀痛，那是换得学识的代价，可是我却做不到。我知道如此的灾祸并不是我能改变的，这是那神明在履行诺言，而我将得到知识。
我将熏香和花瓣盛满纸船，在河中放走，然后去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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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中，我遇见了浦野越美。我们的一样年轻，一样的聪明，野心勃勃。这样的两人，该是互相敌对起来的对手，可是我们却成了密友。
欢乐时光匆匆而过，我与越美已然是落落大方的美人。我们仍是一心只顾着学识，还有对方。
越美广收并进，除了多类法术，并练习棍术。我则深深心醉于古史与传说，心醉于那浩瀚又可及的知识，在时间中兴盛又失落。
那是一卷手书中，我读到一段文字提及的：旧时，曾有月仙做间谍到鼠族去，那间谍窃得大将尊崎军书并日志多份，后事情欲要败露，他便将赘冗文书藏在北巢寺神祠中，空手逃回。是当再有机会取回文书时，战事早已结束，于是那文书便没人再想要过了。
或者那时没人需要那文书了吧，但对于一位研考古史，热心名誉的学生如我，则大不一样。
北巢寺仍在，而且只在进入鼠族领地几里地方。我说服越美一同潜入那寺庙，找到文书，再潜出就好。以她的棍术，辅以我们的伪装和防卫的法术，我们该可以进出自如。
我错了。找到那寺庙，进去，这些虽不容易，可还做得到。我们回避了鼠人的巡逻，而从一个打着鼾的醉酒破落武人身旁溜过也确实富于挑战。
在一座荒废已久，被洗劫过的寺庙中寻找一干文书费时费力，当我们终于拿到手时，那破落武士正当酒醒过来。于是我们离开时就被他一眼看到了。
他大喊起来，就来了两只看守寺庙的那恶心的老鼠。一只鼠人追了过来，另一只回去了他们村子里，报警说受到了入侵。
我们很顺利地找到回去的路，但是追踪而来的鼠人却越来越近，是那堆文书在连累我们。
我和越美一股脑地钻进了沼泽。
“泥沼！”我大声警告着，正好是越美一脚踩了进去的时候。
“阿左美，拉住我的手，”她冷静地说：“你还可以把我拉出来的，如果我们把这些文书丢掉，就有可能甩掉鼠人了。”
我说：“你先把文书交给我。”
那并非我的错，我必须按照那神明安排的去做。
用油布将一个个的小包保护好，我将她留在了沼泽里，任她慢慢陷下去。鼠人很快会找到她，然后，追踪在那里就会结束了。尽管她的喊声一直回响着，但那记忆中，我那少女时的悄声细语却更大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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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学者，在越美死去之后，我用更多的激情鞭策着自己。我发表了一篇篇学术文论，注解了一部部典籍，这一切给了我极高的地位。
我的贡献与能力带来了更多的好处，随着我在图书馆中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成为了馆藏知识的权威之一。学院给予我总管收集与分类新文卷的职位。我所有的努力都有了丰厚的回报。
一个人事有所成，便会有人不喜于他。图书馆的首席管理嶋崎亚津子，利用每一次机会，尽一切可能地反对着我。
我想与她和平相处，于是邀她与我在瀑布上共进午餐。我吃得很少，因为我热情地给她端茶送饭，和她聊聊爱好和趣闻。我用各种方式表示希望师从于她，希望与她成为盟友而非敌人。她大吃大喝之余，却表示很不愿意回应我友好的提议。十分不幸的是，我带来佐为生菜的蘑菇有一种是剧毒的。以我的学识，确是应该知道这一点，但是人总有大意的时候。嶋崎吃了不少，她将长期处于非常严重的病痛之中，以至于不能继续工作。十分不幸，而且我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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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毫无阻碍地，我越来越受尊敬，越来越有权力。现在，我成为了天下最有名望的书藏的首席管理。
几天之前，在瀑布狩猎灵神的小队抓回了一只奇怪的水灵。那吓人的生物列着上打的鳍，长着三只圆眼，一条伤疤划过了本是第四只眼的那个空空的眼窝。它老了，岁月不饶人。
我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它。
我做了个研究，第一次，我得到的是我所不希望得到的答案，我知道了比自己希望知道得更多的事。
它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水灵，没有任何比召唤鱼更特别的能力。我的人生，那些发生了的事，并不是被神明操纵着。那些责任，我母亲的死，越美的死，还有嶋崎的事，这些责任，都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一个人的肩上。
学识的代价如同墓碑一般压在我的灵魂上，我怎么会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容易相信。那个生物不是有力的神明，它从来没有许下任何诺言。只是对人类的好奇，它才出现在我的面前，几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然后礼貌地祝愿了我一句，便离开了。
但即使是现在，我仍然没有对死者有任何哀痛，我不会为自己所做的而后悔。我只是为这些年来的错觉而痛心，为生活在一个谎言中而痛心。而最糟糕的事，我最不能安心接受的，让我时常怀恨的一点，就是我更希望自己不知道真相。
（完）